何山川的詩（９首）

河水，在遠處靜靜地流淌

樹木還在這里

它們沒有離開

有沒有人聆聽都是一樣的

往事在落葉上，閃爍出篝火的溫暖

天曾經(jīng)低，云曾經(jīng)黑

曾經(jīng)反復無常

他們曾經(jīng)雨里來，風里去

現(xiàn)在，天高，云淡

寂靜無邊無際，無休無止

陽光也是，把你細細地撫摸

悄悄地覆蓋

而河水，在遠處靜靜地流淌

誰都不屬于

以前我叫它烏溪江，現(xiàn)在叫它松陰溪

如果你叫它浦陽江

也是可以的

我的兄弟，如果你叫它頓河或者巴拉那河

我也不會反對

當它的夜潮來臨

當天上的星辰靜靜地

閃耀在它們無窮無盡的蒼茫里的時候

這是星河在天的夜晚

暮色正將330國道慢慢籠罩

夜行的貨車、摩托車、轎車

有的從吉林、湖北駛來，有的駛向河南、西藏

更多的不知道要開往哪里

劉志軍、謝雪鈞、胡劍飛、江渭渭、闕潮波

坐在松陽長林汽校的22號教練車里

天地越來越蒼茫。而越來越?jīng)鏊囊癸L

在他們經(jīng)過之時，吹拂著路邊的梧桐葉、松枝、鐵芒萁

在他們經(jīng)過之前，它就這樣吹拂著梧桐葉、松枝、鐵芒萁

在他們經(jīng)過之后，它仍然這樣吹拂著梧桐葉、松枝、鐵芒萁

連綿的青山間好溪蜿蜒，330國道蜿蜒

車子隨之蜿蜒，車燈時而將路邊的村莊照亮

這是星河在天的夜晚

這是初夏的夜晚。

在白天，一群白鳥曾臨水飛翔

在白天，當他們站在溪邊撒尿

他們看見了陽光照耀下歡快的魚兒

給生活找到一個好的比喻

給生活找到一個好的比喻，是必要的。

老師們都這么說。但從小學到中學，把狼

從狗群里區(qū)別出來的本領，他始終沒有學會

看著一些桃子爛在地里，有人驚呼

他目不窺園，仍然莫明其妙地想些自己的心事

當然，偶爾也會用左手去掐右臂

證明自己沒有睡去

是啊，麥子又金黃了。蘋果花又開了。

仿佛因含著太多的蜜，而顫抖。

可天花板上不斷地掉下大塊泥灰

越來越多的人口齒不清

翻遍字典，也分辨不出是由于鋼鐵生銹

還是道路擁擠。

我再次寫到遠方。而他對我說：

他不是兔子，干嗎要跑得飛快？

確實，他不是兔子，不會跑得飛快

但也不是大象，從來沒有因為吃得太飽而轉身太慢

在一九七一年的夏夜，在二00八年三月四日

我看見他:頭頂星空，胸懷道德律，自在而有序。

因為愛才未被生活忽略

夏天，在王川村

一只知了叫了起來

其它的知了也跟著叫了起來

聽到叫聲，在濃蔭里玩泥巴的小謝

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如果叫聲突然沉寂下來

小謝就會抬起頭

看一看白楊，看一看烏桕

看一看泡桐

他知道知了就在茂盛的葉叢里

有時他也會看一看天空

看一看是不是太陽快沒有了

或者快下雨了

如果叫聲重新此起彼伏

小謝就會低下頭，繼續(xù)玩手里的泥巴

那時候，小謝還沒有離開過王川村

還沒有坐過火車

還不知道從村莊中間穿過去的河流就叫烏溪江

他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喧嘩的烏溪江會流到

他從沒有去過的遠方

云在天上飄來飄去

云在天上飄來飄去

有時候是白云，有時候是烏云

當然，也可能是其它色彩的云

只是，我們睡覺的時候

我們不知道，天上飄來飄去的

是什么樣的云

這樣想的時候

小謝就會來到樓頂

一個人靜靜地望著夜空

默默地在想

那些云為什么老是飄來飄去

有時候是星光燦爛的夜晚

有時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有時候是上弦月升上天空的夜晚

人民大街的盡頭是不是沙漠

一頭駱駝走到人民大街

兩頭駱駝走到人民大街

小謝驚喜地發(fā)現(xiàn)

三十六頭駱駝走到人民大街

它們排成一隊，像是經(jīng)過訓練

動作緩慢，但步調一致

為什么會是駱駝，為什么會有

三十六頭駱駝走到人民大街

是路過，還是想住下來

小謝反復地問我

此時，寬闊的人民大街空蕩蕩的

沒有一只狗在走動

甚至沒有一絲兒風吹過來

可小謝反復地聲明

剛才，的確有三十六頭駱駝走到人民大街

對此，我只好對他說

哦，三十六頭駱駝在人民大街上

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烤地瓜

它們飛得很高。飛到云里去了

如果云層很厚

如果它們不飛出來

躺在陰影里的小謝就不會看見

有幾只在樹上竄來竄去

有幾只落在水塘邊

有一只站到老水牛的背上

老水牛搖擺著尾巴，兀自吃著山腰上的

白茅 馬蘭頭 蜈蚣草 大巢菜 紫花地丁

現(xiàn)在，小謝路過人民大街

聞到地瓜烤熟的香味

他依稀又聽到了鳥叫，看到他家的老水牛

和小艾家以及土根家的兩頭母牛

翻過山崗，慢騰騰地走在機耕路上

而很快，村莊上空的炊煙也升騰了起來

叫聲還是那么尖，那么響

知了又開始叫了，叫聲沒有變

小謝和小艾，跟著秋千晃蕩，

有幾次，秋千晃蕩得足夠高

院墻的外面，小謝就看見了

三嬸走過石子路，走上田埂

很多人在割稻子。父親和母親

身子一彎一彎的

鐮刀一閃一閃的

偶爾有幾顆汗水滴在上面

如果這時正好對著陽光

鐮刀一閃一閃的，就會更加耀眼

不知道遠在國外的小艾

坐在轎車里的小艾

現(xiàn)在能不能聽見，烏桕樹上的知了在叫

叫聲還是那么尖，那么響

這是一條很靜很靜的街

這是一條很靜很靜的街

街兩邊房子的門和窗戶，在這個時候

全部緊緊關著

街口是一塊較大的空地

現(xiàn)在仍然空蕩蕩的，異常寧靜

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街

街兩邊楓樹、白楊的葉子早就掉了

雪已經(jīng)下了多久了，他已忘記

街兩邊矮房白茫茫的屋頂上

仍然沒有一只鳥

在街尾一棟客棧高高的閣樓上

直到感覺到了臉上陽光的溫暖

倚靠在窗前的他，才發(fā)現(xiàn)

雪花已經(jīng)停止了飛揚

整條大街遠遠近近全是一片白色。

這是一條很靜很靜的街

靜得能夠讓人昏昏欲睡的街

這時候，突然有一匹馬

從街口飛奔過來

唐風子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