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浜》中“胡司令”的原型胡肇漢被捕記

1950年11月28日上午，江蘇省蘇州地區舉行公審反革命分子胡肇漢大會。胡肇漢就是滬劇《蘆蕩火種》和京劇《沙家浜》里那個人盡皆知的“草包司令”胡傳魁的原型。現實生活中的胡肇漢并不是糊里糊涂的“草包”，他陰險、狡猾、兇殘，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據不完全統計，胡肇漢曾以各種殘酷的手段，殺害我黨的軍政人員53人、無辜平民156人……

在人們憤怒的聲討聲中，審判長莊嚴宣布：胡肇漢罪大惡極，判處胡肇漢死刑，立即執行!

陽澄湖上“草頭王”

胡肇漢生于1906年，原籍湖南省岳陽縣。初中畢業后，他便去了岳陽警官訓練班。抗戰前夕，三十剛出頭的胡肇漢就已經當上了江蘇省青浦縣(今屬上海市)警察局警長。

1938年初，胡肇漢因抗戰形勢所迫，到太湖國民黨程萬軍部六支隊謀了個副官的差事。胡肇漢琢磨著，在這亂世之秋，只要有槍有人，就能獨霸一方。他無時無刻不在窺測方向，尋找機會，搶奪實權。他拉攏從太湖一起來的曾文標、胡吉、李炳等人，同他們結拜為弟兄，經常密謀如何奪權。

胡肇漢到六支隊不久，六支隊很快就擴充為一支擁有200余人、十幾挺機槍、100余條步槍的地方武裝。1938年5月，胡肇漢聯合曾文標、胡吉、李炳等人暗殺了六支隊的支隊長。從此，胡肇漢大權在握，當上了陽澄湖一帶的“草頭王”。

胡肇漢雖然當上了“草頭王”，但也得罪了程萬軍，程萬軍揚言要收拾他。他明白，自己這點家底決不是程萬軍的對手。1938年，6月，胡肇漢為求自保，利用當時聯合抗日的形勢，接受了江南抗日義勇軍葉飛老六團的改編，部隊組建為“江南抗日義勇軍獨立一支隊”，胡肇漢任司令。

胡肇漢接受改編是迫不得已，一旦時機成熟，他“腳踏兩只船”、伺機反共的嘴臉便逐漸暴露出來。1938年9月，中共中央命令江南抗日義勇軍整編西進，赴蘇北開辟抗日根據地。胡肇漢決定向葉飛請假，聲稱要回陽澄湖養病。回陽澄湖不久，在當地大地主陳正學等人的支持下，胡肇漢又拉起一支四五十人的武裝，在陽澄湖一帶繼續稱王稱霸。

1939年10月，新江南抗日義勇軍東路軍司令部宣告成立，由夏光(即《沙家浜》中“郭建光”的原型)任司令。為繼續爭取胡肇漢抗日，經上級批準，任命胡肇漢為副司令。胡肇漢表示愿意率部再次加入新江南抗日義勇軍東路軍，其實這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從1940年6月開始，胡肇漢便打出國民黨忠義救國軍的旗號，公開倒向國民黨頑固派。其間，胡肇漢制造了多起慘案，殺害了許多我黨的軍政人員和無辜群眾。短短幾個月時間，胡肇漢就成了陽澄湖一帶婦孺皆知的殺人魔王。

1941年6月底7月初，日偽展開第一期“清鄉”，胡肇漢這支雜牌軍根本無心抗戰，一觸即潰。汪偽十師摸清了胡肇漢的底細，從蘇州派人找到胡肇漢，要他向日軍投降。為掩人耳目，糊弄部下，胡肇漢假惺惺地對汪偽十師代表說：“不可，不可，我一個堂堂的中國軍人，豈有向日軍投降之理?要投降，就向你們十師投降。”

胡肇漢投靠汪偽后，日子并不好過。幾經折騰后，胡肇漢成了地地道道的“光桿司令”，無奈之下他跑到浙江西部煤山一帶，過上了流浪的生活。

這種沒有槍、沒有隊伍的流浪生活，對胡肇漢來說，可謂度日如年。經四處鉆營，1944年春，胡肇漢終于從國民黨第二戰區專員許寶光和常熟縣縣長安蔚南處先后要到了數十支槍。他從宜興網羅了一幫人，又一次把隊伍開進了陽澄湖地區。

胡肇漢東山再起后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制造了駭人聽聞的洋溝婁慘案。

1944年4月17日下午3時許，胡肇漢的走狗康金榮在陽澄湖蓮花垛的樹陰下，發現了由無錫河埒口漁民駕駛的12艘漁船，船艙里裝滿了白花花的大米。康金榮頓時眼紅，心里癢癢，硬是逼著漁民們將船搖到了洋溝婁。胡肇漢聽到康金榮的報告后，心里好不歡喜。他明知這些漁民偷偷販運大米純粹是為了賺錢養家，卻一口咬定說：“你們哪來這么多大米?這分明是搶來的，你們是一幫土匪!”胡肇漢派人在官涇小娘墳挖了埋人坑，把漁民們押到坑邊，用槍托砸，用刺刀捅，硬是把他們給活埋了。就這樣，33個無辜的漁民死于非命!

八年抗戰期間，胡肇漢為自己寫下了被千人指、萬人罵的漢奸、土匪歷史。抗戰勝利后，國民黨蘇州警備司令部司令孫天放下令繳了胡肇漢及其手下人員的槍，并將他扣押到司令部。胡肇漢在司令部關了3天，最后通過關系才被釋放出來。胡肇漢眼看他這個雜牌武裝吃不開了，不得不重返青浦縣任警察大隊長。1946年11月，他一手破壞了我青浦縣的地下黨組織，親手殺害了十幾名地下黨員。1947年4月，胡肇漢因“剿共”有功，被委任為吳縣陽澄區區長。兼蘇、昆、虞三縣聯防清剿指揮部辦事處主任。重返陽澄湖的胡肇漢此時更加有恃無恐，變本加厲，血腥鎮壓我地下黨員和革命群眾。

胡肇漢原以為有“后臺老板”國民黨作“后盾”，他就可以高枕無憂，隨心所欲。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經過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役后，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下達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人民解放軍突破長江天塹，解放南京。宣告了國民黨政權的滅亡。

惶惶不可終日的胡肇漢在上海隱蔽下來，但他還不甘心。仍在做垂死掙扎。1949年秋，解放后的陽澄湖突遭水災，群眾情緒有所波動。胡肇漢見有機可乘，便蠢蠢欲動。他和陽澄湖殘余的匪徒們經過一番密謀策劃，決定利用群眾對共產黨和解放軍不太了解、對胡肇漢又害怕的心理，先造謠惑眾，再制造幾起“有影響”的事件，以擾亂治安，干擾大軍南下。胡肇漢的勤務兵唐斌制造了第一起血案，他殘忍地槍殺了陽澄區助理員。接著，匪徒們又恐嚇群眾，勒索商行，制造了一連串血案，其中較大的有蘇州婁門大街“鼎豐糧行”的“人頭案”。

吳縣縣委下定決心，一定要捉拿胡肇漢這個惡魔，以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

找到胡肇漢在上海的落腳點

1950年初，吳縣縣委把主辦胡肇漢案的任務交給了湘城公安分局。湘城公安分局當時只有六七個干警，分局長名叫包振家。包振家接受任務后，偵查蘇、滬等地胡匪聯絡點數十處，仍未查到有關胡肇漢的線索。正當他們感到無從下手時，原胡肇漢的第一大隊大隊長、干兒子史云泉前來密報：“胡肇漢有一個小老婆住在陽澄村。”

包振家決定連夜行動，直插陽澄村。而胡肇漢小老婆一口咬定，胡肇漢自十個月前將她送到這里藏身后，從未來過。包振家問胡肇漢都到過哪些地方，她說她曾與胡肇漢一起去過上海浦東，那里有一個布店老板與胡肇漢非常熟悉。第二天，包振家帶著兩名助手以及胡肇漢的小老婆前往上海。

他們來到了那家布店，老板姓王，是湖南人。經過包振家反復做工作，王老板終于打消了顧慮，供出了胡肇漢的行蹤。包振家弄清了胡肇漢在上海的落腳點后，便返回吳縣，專等上海方面王老板的消息。

1950年9月初，湘城公安分局接到王老板打來的長途電話。“客人要來了”，按照約定的暗語，包振家知道殺人魔王果真要自投羅網了，興奮得再也呆不住了。于是，他帶了兩個助手，連夜雇船趕到蘇州，連縣公安局也來不及匯報，就直接跳上半夜的火車，拂曉時分就趕到了上海浦東。

到王家后，王老板急忙拿出胡肇漢從香港寄來的快信，只見信箋上歪歪斜斜地寫著幾行字：“老王兄，我已平安到港，勿念。在滬承熱情招待，兄弟十分感激，永記在心。現正在接生意，接到之后，一定返滬面謝。弟字”

包振家清楚，“接生意”就是與國民黨匪特“接關系”的暗語。根據這封信沒留寄信地址，而且信封和信箋都是從商店購買的情況推斷，此時的胡肇漢尚未與香港匪特聯絡上。但胡肇漢素來詭計多端。或許他故意耍花招，說不定在最近一兩天內就會突然返滬。于是，包振家決定暫時留在浦東，來個“守株待兔”。

正在這時，因為胡肇漢一案影響太大，蘇州公安處決定將此案連提兩級，直接由蘇州公安處來抓，具體承辦人是蘇州公安處一科科長江華，原承辦胡肇漢案的吳縣公安局湘城分局原班人馬則配合行動。江華聽說包振家他們已經在上海發現了胡肇漢的行蹤，就連夜率領十多名偵察人員趕到了上海，同包振家他們會合。

江華一行趕到上海的第四天，王老板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報告說：“胡肇漢派人來了，說他后天就到上海，要我做好準備。我是推說到市區進貨，抄近道才過來的。我今后不能來了，有事只能靠遞條子。”說完，王老板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老板走后，江華立即召集大家開會，進行分工。

天漸漸暗下來了。大家都在焦急萬分地等待著王老板的消息。突然，老板娘神色慌張，急急忙忙地趕來了。一見到江華他們，她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來了……28個，都在……樓上開會，我推說……布店斷貨，要向小姐妹……借……布，才準……我一人……出門!”

這完全出乎江華他們的預料。胡肇漢的老規矩是出門帶隨從一般不超過三人，整個行動計劃都是按這個估計布置的，現在匪徒突然來了這么多，真有些措手不及。大家既驚喜又感到棘手，喜的是可以端他的老窩，多抓些匪徒；棘手的是第一梯隊的力量明顯不足，但人多了上樓梯又必然驚動匪徒，在室內格斗力量也難以展開。經過反復討論，分析利弊，大家最后決定按原方案行動，尖刀組仍由江華、包振家、吳同法三人組成。

緊接著，研究接敵戰術。包振家首先發言：“我想我們突人匪群后，應趁匪徒驚呆的當兒，火速搶占壁角，用雙槍逼住群匪，喝令他們舉手投降。或者我趁混亂之機鉆到桌底下，使群匪無法發揮火力，我在桌底下發槍，掃射敵人足部，打亂敵陣，造成內外夾擊之勢。”

大家聽后齊稱妙計。

殺人魔王終于落網

1950年9月15日傍晚，天已經黑下來了，路上行人已少，店鋪也多半關門了。只見三個人力車夫模樣的人正急匆匆地趕路，不多時，他們已抵弄口。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江華他們。

他們停下車子抬頭望去，只見布店樓房窗戶緊閉，窗簾低垂，一樓異常的死寂，只有第二層的樓窗內有幾絲燈光從窗簾上透出。氣氛顯得恐怖、神秘。

江華他們帶著手槍，隨老板娘走近大門。江華示意老板娘開鎖。鑰匙剛插入鎖孔，還未轉動，就聽見門內傳來一個很低的聲音。

“啥人?”

“是我，提貨回來了!”老板娘鎮靜地回答。

大門剛開一線縫兒，三人即閃身進去，用槍逼住那哨兵。一聲不響地解下了他的武器。江華往周圍掃視了一下，沒有發現匪徒。室內光線很暗，只有樓梯上端的一只燈泡發著微弱的光。從下面往樓梯口上看，上面空蕩蕩的，也沒有發現匪徒，看來匪徒是麻痹了。

江華正考慮如何上樓，忽然發現樓梯轉角處有一只煤球爐子正吐著一圈藍光，爐上的鋼精水壺蓋子被水氣沖擊得“咣咣”直響。他靈機一動，右手提槍，左手順便提起那把水壺。輕聲跨上了樓梯。

“是誰在上樓?”匪徒好像聽到了腳步聲，低聲問道。

“是我。”老板娘在樓下鎮靜地應了一聲，樓上便不響了。

江華他們登上二樓，匪徒們竟毫無察覺。這時，王老板走過來用手指了指匪徒們開會的房間，江華他們迅速靠攏過去，側耳一聽，才知群匪此時正在聚精會神地開會，在爭吵什么“官銜”。

江華立即用槍口向房門指了指，包振家會意，迅速接近房門，提起腿來，照準鎖孔，用足全力，“嘣”的一聲，房門大開。

房內燈火通明，只見匪徒們圍坐在三只大方桌拼成的會議桌四周，黑壓壓地擠滿了一室。原先突入匪群的方案很難做到，江華、包振家當機立斷，趁匪徒們被這突然襲擊震怔的一剎那，六枝短槍一齊對準了群匪，喝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困獸猶斗。突然，一個亡命的悍匪猛地跨上桌面，向上一竄，用頭顱撞碎了天花板上的燈泡，室內頓時一片漆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支雪亮的光柱射了進來，原來是第二梯隊及時趕到了。

江華、包振家、吳同法齊聲大喝：“誰動手就打死誰!”匪徒們又被震懾住了。

眼見大勢已去，匪徒們一個個高舉雙手，魚貫走出房門，被戴上手銬，押下樓去了。其中就有殺人魔王胡肇漢。

為了一網打盡殘余匪特，江華和包振家決定立即開審胡肇漢。

陽澄湖一帶的老百姓有句民諺，叫做“不怕胡肇漢跳，只怕胡肇漢笑”，說的是胡肇漢平日殺人從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但此時此刻，胡肇漢卻臉色蒼白，渾身發抖，語不成聲。他連稱“先生、先生”不止，一再懇求保全他的性命。昔日的殺人魔王，今日卻成了惜命懦夫。

據胡肇漢供認，上海解放后，他不得不逃往廣州，后又轉至香港、臺灣。因人事不熟，胡肇漢并未與匪特機關聯絡上。到了1950年3月，胡肇漢只得再轉至舟山，找到了國民黨江蘇省主席丁治磐，才取得聯系，被委任為江蘇省第二行政公署反共自衛救國軍第二縱隊副指揮官兼行政委員。起初，他企圖帶著他的助手王群和另外一幫匪徒從寧波沿海登陸，但因解放軍戒備森嚴，未能得逞，只得仍從香港入境。本來他準備先到上海，再潛回陽澄湖收集舊部，企圖以淀山、陽澄、太湖為基地，進行反革命活動，哪知腳跟還沒站穩，就鉆進了我公安人員布下的口袋。

責任編輯 劉金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