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劇變后的國外學者未來社會主義觀探析

［摘要］蘇東劇變是20世紀人類歷史上的重大事件，更是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史上的世紀性悲劇。蘇東劇變后，社會主義的未來前景再次引起人們的關注。國外學者在深刻思考蘇東劇變的原因、教訓的基礎上對未來社會主義的發展及其前景進行了研究，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有：沙夫的未來社會主義觀、羅默的未來社會主義觀、施韋卡特的未來社會主義觀和“21世紀社會主義”的理論探索和實踐嘗試。這些觀點都對未來社會主義表現出充分的信心，并對未來社會主義的發展作出了積極的探索，我們應對這些理論進行辯證的分析和科學的利用。

［關鍵詞］未來社會主義；蘇東劇變；國外學者

［中圖分類號］Ｄ0－0［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672－2426（2008）12－0053－03

蘇東劇變給世界社會主義事業帶來了巨大沖擊，使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陷于低谷。但是，國外大多數學者依然對未來社會主義充滿希望與期盼，他們通過總結蘇東劇變的教訓來展望未來社會主義的前景，對未來社會主義發展提出了各種建議和策略。以下是當前影響較大的幾種關于未來社會主義前景的代表性觀點。

一、沙夫的未來社會主義觀

亞當·沙夫是波蘭著名哲學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在馬克思主義研究上頗有建樹。上世紀60年代，沙夫因發表《馬克思主義與個人》并提出“異化理論”而被批判為“修正主義者”并被解除中央委員職務。從此，沙夫退出政治舞臺而移居國外。上世紀80年代初，沙夫因在國外發表文章從“內部”分析和批判波蘭社會主義制度的弊端而被開除黨籍。盡管如此，沙夫始終認為自己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一直進行著積極的探索。

曾是波蘭統一工人黨理論權威的著名哲學家沙夫在蘇東劇變后對蘇聯模式，即他所稱的“現實社會主義”進行反思，提出了未來社會主義的構想。沙夫堅持認為，蘇東劇變不是馬克思主義的錯誤，而是馬克思主義執行者的錯誤。人們不必為“現實社會主義”在波蘭的垮臺而感到沮喪落淚；相反，應當為此感到欣慰，因為它為建設一個真正的、更加美好的社會主義制度掃清了道路。沙夫認為，微電子革命將給社會帶來重大的影響，這將不可避免地為人類重新打開通向社會主義的大門，社會主義已經以全新的面貌出現，這是社會實踐發展的必然。在分析社會主義在蘇聯、波蘭失敗的教訓之后，沙夫提出了“新型社會主義”的設想。其“新型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是：一是由于科技革命改變了競賽規則和階級結構，新型社會主義制度中應當允許某種形式的生產資料私有制存在；二是在計劃與市場的問題上，沙夫主張采取波蘭經濟學家奧斯卡·蘭格“有計劃的社會主義市場”理論，既不能排擠市場，也不能排擠國家對經濟實行一定計劃的職能；三是關于國家職能和民主，沙夫認為在未來社會主義里，國家作為暴力機器和“一部分人統治另一部分人”的工具將要消亡，但國家作為人統治物的工具，即行政管理工具仍將存在下去，并且“新型社會主義”必須有實實在在的民主，而不是形式上的、口頭上的民主，未來社會主義民主應當是多元化的，即多黨制的；四是沙夫同時還強調社會主義要“愛人”，人是社會主義的心臟，未來社會主義必須是為了人而建設的社會，而不是把人作為工具來建設的社會。［1］

從沙夫的未來社會主義觀來看，沙夫在對待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的態度基本上是正確的。由于沙夫曾長期生活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他對“現實社會主義”的諸多弊端有著切身的體會。因此，沙夫的未來社會主義在克服“現實社會主義”的弊端上具有很多有價值的思想因素，比如他堅持市場與計劃統一，主張保留一定的私有制，倡導社會主義是為人而建設的社會等。但是，沙夫的未來社會主義觀中也有一些錯誤是很明顯的，比如他主張多元化的，即多黨制的社會主義民主，這不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都是錯誤的。

二、羅默的未來社會主義觀

對蘇東劇變的反思，除了像沙夫這樣曾親歷過“現實社會主義”的學者以外，許多西方學者也對蘇東社會主義失敗的原因進行深刻思考，并對未來社會主義作出了積極論證，著名的美國左翼經濟學家Ｊ·Ｅ·羅默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羅默的未來社會主義思想集中體現在《市場社會主義：當前的爭論》、《社會主義的未來》、《分配正義理論》、《機會平等》等著作中。

在對蘇東劇變的原因上，羅默和沙夫的觀點相似，認為蘇聯東歐的失敗只是高度集中的蘇聯模式的失敗，而不是社會主義本身的失敗。在未來社會主義前景的理解中，羅默將社會主義視為一種平等主義，而市場社會主義是實現這種平等的最好手段。羅默認為，市場體制同社會主義相結合，可以有效彌補蘇聯模式無效率和資本主義不平等的缺點，從而實現社會的效率和平等。羅默還主張所有制形式對于社會主義而言只是一個手段問題，公有制不是必不可少的，社會主義可以有多種所有制形式，“在對待財產關系的態度上，社會主義者應該是折中主義者：可能有許多所有制形式比傳統的生產資料國家所有制形式更服從于社會主義的目標。”［2］為了實現社會主義的平等，羅默在強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重要作用的同時，也非常重視國家對經濟的干預，他說：“我至今雖然一直強調市場的功能，但市場社會主義經濟中也應該有國家干預。福利國家的措施應該存在，尤其是為使收入的實際分配進一步平等化更是如此。”［2］在羅默的未來社會主義圖式中，以平等為出發點的市場社會主義是市場體制的力量與社會主義的力量的有力結合，是對資本主義和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的超越，是“把資本主義的優點（由市場配置資源和民主政治）和社會主義的優點（平等地進行分配）綜合起來，為歧路亡羊中的社會主義國家指出一條新的發展道路。”［3］

羅默對未來社會主義持一種樂觀態度，他通過分析蘇東劇變的原因而進一步研究了“共產主義后”，即蘇東劇變后的社會主義國家存在和發展的可能性，提出“市場社會主義”的口號，強調社會主義離開市場是無法前進的。羅默從平等的角度將市場體制與社會主義制度相結合的主張對我們進一步探索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道路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這也是羅默未來社會主義觀的理論貢獻所在，但他將社會主義僅僅看作是平等主義卻是十分片面的。此外，羅默強調市場機制和社會主義制度可以分別解決社會的效率和公平問題，主張通過國家對經濟的干預來保證社會的平等，這些觀點對于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也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他主張公有制對于促進社會主義目標不是必不可少的卻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關于未來社會主義的構想的，這需要我們加以辯證分析。

三、施韋卡特的未來社會主義觀

大衛·施韋卡特是美國著名馬克思主義學者、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與羅默對未來社會主義前景的態度相似，施韋卡特也十分青睞“市場社會主義”，不過他側重的是“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認為這將是替代資本主義和超越資本主義的一種嶄新制度。

在蘇聯解體之后，西方世界普遍認為社會主義是沒有生命力的，是不可能的。對此，施韋卡特在《反對資本主義》、《超越資本主義》等著作中詳細論述了“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用以說明雖然現在的資本主義很強大，但是社會主義還是一種有生命力的景觀，可以提供一種有生命力的前景，“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可以有效克服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在經濟上十分可行。施韋卡特表示：“市場社會主義在長時期內是有生命的。”但是他也強調：“最終市場可能慢慢地變得不再那么重要了，但是，其前景現在很難預測。”［4］在施韋卡特看來，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是一個理論模式，一個針對資本主義的、同蘇聯模式完全不同的社會主義替代物，它包括三方面的制度規定：一個面向商品和服務的市場，它本質上與資本主義的市場是同樣的；工作場所的民主，它取代了資本主義的雇傭勞動制度；投資的民主控制，它取代了資本主義的資本市場。［5］而“用民主的工作場所來消除勞動力市場的資本主義，用對投資的社會控制克服資本市場的本性，這是符合馬克思主義的。”這種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是考慮到了某種實踐中的各種偶然性而適當修正的理論結構，它將和資本主義一樣有效率，在發展中更合理，更民主。同時，對于資本主義的缺陷而言，它將減少過分的不平等、失業、大眾的貧窮、過度工作和環境惡化的影響。因此，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制度“建立在個人自我管理、有點限制性的市場、社會化的投資基礎之上”［6］，它與競爭性的自由放任的簡單化模式完全不同。同時，施韋卡特還強調他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是理論與實踐實現“辯證的結合”的模式，它的形式是由就替代性經濟組織而展開的理論探討所形成，這個探討有消極的教訓，如蘇聯和東歐中央計劃的失敗，也有積極的經驗，如日本的經濟“奇跡”、西班牙巴斯科地區“猛龍”集團的成功。

正如施韋卡特自己所指出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提倡的是一種資本主義“民主化”——在工作場所方面和投資控制方面，盡管后者包含著政治民主的形式，因為配置投資資金的是政治制度。但是，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主要還是從“社會的經濟結構”來討論未來社會主義的。這種僅僅局限于經濟領域而對未來社會主義進行的建構顯然是不夠的，它難以對當代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和固有弊端進行根本性的批判，進而導致其對未來社會主義的設想也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盡管其中不乏深刻的分析與合理的成分。

四、“21世紀社會主義”

作為對未來社會主義前景的描繪，“21世紀社會主義”理論是由海因茲·迪特里奇首先倡導的，他同時成為這一理論的最為重要的代表人物。迪特里奇對社會主義似乎抱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懷，他在設計一種自稱既不是資本主義也不是社會的主義的“新的歷史藍圖”的同時，也對未來社會主義的新模式進行了積極探索，提出了“21世紀社會主義”的理論。在迪特里奇看來，在“21世紀社會主義”里，大多數人在統治他們生活的經濟、政治、文化和軍事等機構中具有最大限度的決策權。“21世紀社會主義”理論的主要內容是：其政治模式是參與制民主而非資產階級代議制民主；其經濟模式是建立與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平行的生產和流通體系，并以前者逐步取代后者，而不是迅速全部的國有化或停留于混合經濟。他還指出21世紀社會主義的理論基礎仍是馬克思主義。［7］

與上述其他理論不同的是，迪特里奇的“21世紀社會主義”理論在實踐上引起了諸多國家的興趣，在拉美特別是委內瑞拉影響很大，以至于委內瑞拉總統烏戈·查韋斯在2０06年的一場演講中指出：“我們致力于將玻利瓦爾革命引導到社會主義上來，以一種新的社會主義、21世紀社會主義為社會主義道路作貢獻，這種新的社會主義基于團結、互助、愛、正義、自由和平等。”委內瑞拉的這種“21世紀社會主義”就是以迪特里奇的“21世紀社會主義”為理論基礎的。委內瑞拉的“21世紀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是：大量建立合作社、共同管理企業和國有企業；在農村和城市進行土地改革；以石油收入支持免費醫療、教育事業和食品補貼；擴大公民對政府管理的參與，建立參與式民主制度；軍隊參與為人民服務的項目，加強與人民的聯系，使之不再能成為鎮壓人民的工具；等等。［8］由于委內瑞拉的這種社會主義十分注重“參與”，因此也被稱為“參與式的社會主義”，即不再試圖通過資本主義的人道化而是通過參與式的社會主義來建設社會主義，將基層的參與式民主擴大到更高的層面上，強調社會主義價值觀等思想文化的重要性，通過建立一個團結和統一的政黨來領導社會的社會主義建設。

作為對未來社會主義的探索，“21世紀社會主義”理論在現實政治實踐中引起人們的重視，尤其是在拉美政壇上刮起了一股旋風而使之與眾不同。“21世紀社會主義”是對社會主義理論進行大膽探索和實踐的結果，但它目前仍處在探索和試驗的階段，其面臨的困難、阻力和問題都需要在實踐中不斷克服。

五、簡短的評論

國外學者對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所進行的深刻思考和諸多預言表明，蘇東劇變后的人類未來社會發展問題是一項十分重要的議題，尤其對未來社會主義所進行的構想及其在理論上的論證，對于社會主義事業的繼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是，這里仍然有兩個問題需要注意：

第一，如何對待國外學者的未來社會主義觀。在探討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時，國外學者大多都能以客觀的態度披露當前社會主義的諸多偏誤，也能以樂觀的態度構想和設計更加合理的未來社會，這些理論充滿著富有智慧的思想火花。但是，我們能不能因此而全盤接受這些理論呢？當然不能，國外學者未來社會理論中存在著的一些根本性錯誤是不可忽視的。如“沙夫對未來社會主義的設計有很多是錯誤的。例如，他把未來社會主義的民主設計為‘多元化’即‘多黨制’的民主。顯然，沙夫在這里經不住民主社會主義式的民主的誘惑。”［9］在國外學者的未來社會主義理論中，類似的錯誤還有很多，更為重要的是，這些理論的絕大部分都還缺乏實踐的真正檢驗。因此，我們應主動地對國外學者的未來社會主義理論進行辯證分析，批判地借鑒和吸收其理論中的科學成分，取其精華的同時不能忘了棄其糟粕。

第二，國外學者未來社會主義觀與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的關系。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是一套科學的理論體系，它將人類社會的發展看作是由客觀歷史規律決定的“歷史運動”過程，它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為動力，最終走向與資本主義社會本質不同的旨在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與國外學者的未來社會理論有著本質的區別。然而，馬克思主義是開放的，這決定了馬克思主義吸收國外學者未來社會理論合理成分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國外學者的未來社會主義理論都是基于蘇東劇變后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最新發展而展開的嶄新思考，其中有很多馬克思當年不曾也不可能預測到的新情況，對這些新情況的研究有益于補充、完善和豐富馬克思主義的未來社會觀。但是，馬克思主義觀察現實社會和預測未來發展的方法是科學的，其基本原理也是經過實踐的不斷檢驗而被證實為正確的，因此馬克思主義依然是我們思考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的指導思想和基本理論。

參考文獻：

［1］郭增鱗．沙夫對蘇東劇變的反思和關于未來社會主義的構想（上，下）［Ｊ］．國外理論動態，2001，（8，10）．

［2］［美］Ｊ·Ｅ·羅默．社會主義的未來［Ｍ］．重慶：重慶出版社，1997．

［3］俞吾金，陳學明．國外馬克思主義哲學流派新編（西方馬克思主義卷）（下冊）［Ｍ］．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０02．

［4］［美］大衛·施韋卡特，宋萌榮．關于市場社會主義的若干問題—與大衛·施韋卡特的對話［Ｊ］．國外理論動態，2０05，（1）．

［5］［美］大衛·施韋卡特．超越資本主義［Ｍ］．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6］［美］戴維·施韋卡特．反對資本主義［Ｍ］．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7］［墨西哥］海因茲·迪特里奇，劉寧寧，白艷立．海因茲·迪特里奇論21世紀社會主義［Ｊ］．國外理論動態，2007，（3）．

［8］［美］格雷戈里·維爾帕特．委內瑞拉的21世紀社會主義［Ｊ］．國外理論動態，2006，（10）．

［9］曾枝盛．國外學者對馬克思主義若干問題的最新研究［Ｍ］．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０06．

責任編輯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