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在草叢

7月8日 晴

我的隊友豆豆在打豬草時失蹤。

四天后的上午，我首先在山腳的草叢中發現了豆豆的籮筐，我們斷定豆豆就在附近，于是我們認真仔細地查找起來。

“你們看”不知誰驚叫了一聲。透過火把的光簾，我們看到難以讓人置信的一幕：一條長長的蟒蛇曲卷成橢圓形狀，豆豆靜靜地躺在中央，蟒蛇吐著長長的信子在豆豆浸血的傷口上舔來舔去，干裂的嘴唇也被蟒蛇的信子，滋潤的濕漉漉的，他看到我們時嘴角微微一挑，眼神里透出一絲希望的光亮。我們靜靜地站在旁邊不敢靠近。豆豆輕輕拍了一下莽蛇，嘴里念叨道：“花花，走開”。

蟒蛇象是聽懂了豆豆的話，片刻曲卷到洞的深處。利哥在豆豆身上檢查個遍，都是些無關大礙的浮皮傷，只是四天未進食，身體太虛弱。他把早已準備好的玉米面餑餑塞進豆豆的嘴里，我遞上水壺，豆豆狼吞虎咽一統以后，人顯得精神多了。大家關注的是他是怎么和蟒蛇相處了這么久。豆豆簡單地說，“花花”是通人性的，當它知道你不傷害它，它很樂意和你交朋友。是“花花”救了我的命。

莽蛇救人？我們怎么也不相信這是真的。但現實就是如此。

后來，豆豆隔三差五地去山洞里給“花花”送些糯米團、動物肉等，他們相處得很好。

七十年代末，我和利哥、豆豆被招進運輸公司學起了修車。生活現狀改善了，人們還是不滿足，他們憑借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想逮蟒蛇到城鄉結合部出售。

有一個周六大掃除，在鏟除雜草時竄出一條成年蟒蛇足有幾十斤，大偉和幾個工友掄起鐵鍬就鏟，豆豆扯著嗓子大喊：不準動它們。

盡管豆豆喊破嗓子，他們還是拼命地追，豆豆怎么能眼看著他們傷害蟒蛇呢？他急得直跺腳，突然，豆豆高高舉起鐵鍬，漲紅著臉說，誰再追？我不客氣了。

大偉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為什么？蟒蛇是你爹？這么護它！

蟒蛇就是我爹，誰也不能動它！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只好罷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沒有人在豆豆面前再提逮蟒蛇的事。

1980年的中秋前夕，皓月當空，我和利哥、豆豆在宿舍的陽臺上對酒暢飲，不時提起知青點的趣事，笑得前仰后合。后半夜起風了，大家還沒有走開的意思，我說，千里搭涼棚沒有不散的筵席，來日方長嘛！這才各就各位躺倒入睡。

大約過了個把小時，我們被“砰——砰——”的擊門聲驚醒，我揉揉惺忪的眼睛，晃晃悠悠拉開門，天哪！一條巨蟒溜了進來。

“花花”我不禁驚叫道。豆豆“騰”地一下爬起來，嘴里不住地叫著“花花，花花”花花圍著豆豆盤成一個圓弧型，嘴里信子吐出有一尺多，示意要豆豆出去，豆豆認為花花從六七公里外的山洞來到這里，一定是餓了，他拿出剛剛發的月餅讓花花吃，誰知花花一頭撩出好遠，他又端來水，同樣是撩翻，豆豆感到反常，于是，蹲下用手捋著花花的頭，說，你這么遠的來到這里，到底要想干什么？不吃不喝，你真的要把我急哭了。

我和利哥只是呆呆看著豆豆和花花對話。利哥猛然插嘴說，他是讓我們出去，一準是外邊發生什么事了。利哥話音剛落，花花便溜出房間，我們尾隨著花花走到距樓房很遠的草叢旁。

正在這時，東北方向銀光閃爍，劃破整個天空。

“不好，要地震！”利哥隨手抄起草窩里的一個鐵桶向宿舍樓跑去，邊跑邊喊：地震了——地震了——。我和豆豆緊跟其后。我們發瘋似地吼叫，震撼了寂靜的夜空。

很快，一樓的男宿舍有人跑出，二樓的女宿舍開始亮燈，人們在恐慌中跑出宿舍。利哥儼然以指揮官自居，帶領大家疏散到空曠地帶。

大偉是最后一個懶洋洋地走出宿舍，嘴里還嘟嘟囔囔著，是誰在制造緊張空氣，哪有什么地震？他的話音未落，瞬間，天搖地轉，緊接著大地在上下顛簸，路都走不成了，搖搖晃晃只想栽跟頭。

豆豆一個箭步抱住他的脖子，順勢倒進草叢中廢棄的水泥管子旁。地震只持續了幾秒鐘。人們在騷動，開始在尋找報警的人。豆豆拽住我的衣袖，向“花花”的去向，可我們找遍了四周也沒有“花花”的影子。蟒蛇報警的消息像一道閃電，在紅山汽車公司傳的沸沸揚揚，而且，越傳越離譜——

后來，我和利哥相繼回京，豆豆主動放棄回京的指標，堅持要和“花花”在一起。現在紅山地區最大的蛇類研究所就是在豆豆的研究成果基礎上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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