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一天起,他沒有再來過我們家。我問父親,父親說,他搬家了。
我的心那一刻起忽然空落落的。安瑞,當真就消失了嗎?
再見到安瑞的那一刻,居然是在烏鎮。
果然是優雅安靜的小鎮,南方小鎮的幽靜和秀美,水流得好生溫柔與纏綿,走在橋上,恍然感覺到了時光的流逝。安瑞,我憂傷地想起這個男子,那么好看的眉目,那么挺拔的身姿。
與我擦肩而過一個人,時光在那一瞬間停住,安瑞。
他說,丫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撒了個謊,那一瞬間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我會說出這樣一個謊言來。我說,我一個人,到這里來旅游。
安瑞笑,我帶我妻子來。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我說,安瑞,能不能我們兩個吃飯呢?我不想見到別人。
安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半晌,他說,哦,丫頭,你還是一點沒有變。做事率性。
天色漸漸晚下來,安瑞要送我回去。我說,我沒有住的地方。這是我撒的第二個謊。
他訂了房間給我,推開窗子看得到小橋流水,窗外有微風吹動,良辰美景,黑夜溫柔。
我說,安瑞,不要走。
他站在門口,拉開了門。我奔過去拉住他,安瑞,不要走,求你。
我的眼淚打在他手臂上,不知道為什么,安瑞似乎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部分,一旦見到他,我便如同飛蛾撲火,有獻身的勇氣與絕望的愛。
安瑞的手指那樣溫柔,他的氣息那樣好聞。他說,丫頭,不要這樣。
我只是抱緊他,到最后,安瑞埋下頭,親吻我的臉。然后輕輕抱起我。他說,丫頭,你會后悔嗎?
當安瑞的最后一件衣服滑落下來的時候,我更緊地抱住了他。這個身體,是我無數次夢想過的,而安瑞,他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肌膚,那么溫柔,像在彈奏一曲鋼琴曲。
窗外的月光酒進來,我們的身體那么滑涼,像兩尾魚。暢游在彼此的身體里。
我一遍一遍叫安瑞的名字,他的身體一遍一遍滾燙。我的快樂難以言表。他的呼吸漸漸沉重,伏在我的耳邊咬我的耳朵。他說,小妖精。你是我的小妖精。
他終于不叫我丫頭了。終于,他承認我長大了。
我們的身體如同天生一對,契合得如此完美無缺。
晨光微熹的時候,我睜開眼,安瑞睡得如此甜美,唇角依然有好看的弧度。
我輕輕地穿好衣服,赤著腳,提著鞋子走出去。不要吵醒親愛的他。
安瑞,再見。
這一夜后,我將回到我原來的生活軌跡里,安分守己生活,以后,也將嫁人生子,做賢妻良母。安瑞,你有你的生活,你已然有妻室,我不愿意破壞你的生活。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以饗我這多年來對你的思念,對你的無限愛戀,你是我青春世界里最美好的一個夢,如今,夢已圓,并且如此完美。你說,安瑞,我還有什么奢求。
在你的身體里,我曾經留下過美好的印記。在我的身體里,我也有所懷念。余生也許再不相見,而我會記得,你發燙的身體,以及你,深吻的溫柔。
本該是一個多么完美的故事是吧。從此清風明月,海角天涯。
只是在樓下,我遇到了一個女子。她穿素色裙子,頭發烏黑,剪齊劉海。那雙眸子直看向我,把我看得不自在起來。
她問我:你,昨晚跟安瑞在一起?
我木在原地,手里提著的鞋子,吧嗒一聲,掉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她紅了眼圈,轉身奔跑而去,背影愴然而悲痛。她是安瑞的妻子吧?我本無心傷害,卻被她撞見。
我上樓去,搖醒安瑞。忐忑地告訴他,他妻子剛才來過。
是剪齊劉海,長發的女子嗎?安瑞問我。
我點頭。
安瑞抱住頭,沉默半晌,他說,我得回去。
我默然。
他走向門口,欲言又止,丫頭,我晚上來看你。
不,不用。我聽見自己的嗓音木然而沙啞。
他走了。
不知道在房間里坐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我以為是安瑞。
不是,是那早上跑掉的女子。我惶然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坐下來,安靜地看著我。問我,你愛安瑞多久?
我說,7年。
她笑,我愛他,有14年。
她凄然一笑,那笑容分明是悲涼的,令我心頭也生出極大悲哀來。那是女子之間心意相通的一種感覺,做為女人,誰不懂得,14年的光陰,來愛一個人,是多大的賭注。而昨夜,她深愛的人,跟我,同床共枕,巫山云雨。
我啞聲,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以后,不再找安瑞就是。對不起,是我不該與他……都是我的錯。我語無倫次。
她低頭嘆氣。語調細若游絲,緩緩傳來。她說,你晚上叫安瑞到這里來。我跟他有話講。只是,你不要告訴他,我在這里。我想跟他私自談談。
安瑞如約而至,只是,房間里迎接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妻子。
我在對面的房間,推開窗便可看到他們的窗。不知他們談些什么,可曾爭吵,或者是……那扇窗里的燈光,逐漸暗淡下去。
我終于理解她的心情,當初,在樓下,她目睹我從安瑞的房間里出來,是否也是如此難捱,眼看自己心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一晌貪歡。我幾欲沖進房內,將安瑞揪起。大聲叫他的名字,安瑞,安瑞,我還是不是你的小妖精。
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初能夠走得那么決然,是因為怕再相見。而這刻,時光如此難熬,漫長如同一光年。他在對面,我愛的人在對面。跟他合法的妻子,我永遠是這局外人,連沖進去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天光亮時,我看到她,躡手躡腳,走下樓來。同我先前一樣,提著鞋子,走得小心翼翼。我看她低頭穿鞋子,滿臉的溫柔甜蜜。
等她走遠,我奔進房內,安瑞睡在床上,甜美如幼童的唇角緊閉。我搖他,拼命搖他。安瑞,你們有沒有吵架?她有沒有怪你?
安瑞睡得好安靜,他不肯醒來,任由我拼命搖喊。
醫生說,安瑞服用了少量麻醉劑。無大礙。
安瑞醒來之后,我問他發生什么事。
他苦笑,搖頭,小末,她不是我的妻子。
那,那她是誰?我怔住。
你可記得當年我的突然搬離?那是因為,當年我與她曾經戀愛一場,而她是那種對愛占有欲很強的女子,后來我提出分手,她就以自殺相威脅。不得已,我便搬家,逃開她。
那,她為何跟你妻子如此相像?
他苦笑著搖頭,昨夜,她告訴我,她一直在找尋我的下落。去年終于找到我,然后她一直暗中觀察我的生活,學習我妻子的穿衣打扮,她對我依舊癡心不改,愛屋及烏。
我聽得呆住。
她給我喝下麻醉劑,讓我迷醉。也許,是想要一個孩子。安瑞苦笑。她曾經說過,她一定要為我生一個孩子。
安瑞看著我,目光里有復雜的神情。他說,小末,你怪我嗎?是否怪我傷害了這么多人。包括你……我真的不該,與你那一晚……
沒有人知道,我在醫院的時候,從安瑞的手機里查到了他妻子的電話號碼,是我撥通了那個號碼,才讓安瑞的妻子匆匆趕來。
因為,在那刻,在那個女子與安瑞同床共枕的那刻,我的心是那般疼痛。平生第一次,我是那么想要得到安瑞,想要與他夜夜笙歌。我要他是我身畔長久的男人,而不是一夕一晚。那個陌生的女子,她對愛情的決絕與勇氣,讓我也開始對安瑞,生出了覬覦之心。
我倚著安瑞的胸,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在這一刻,他當我是手心里的寶,在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剩下的那個就彌足珍貴。我,是他的寶貝,他,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