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草葉枯萎,宋海波紅腫著眼睛站在娘的墳前,腰稍前傾,像彎曲的鐮刀。幫忙的人都走了,四周歸于沉寂。張麗遠遠地望著眼睛有些潮濕,忽然見宋海波跪在塵土里,撲在墳頭上,哭聲像滾動的雷聲,讓人心疼。過了一會宋海波站起來,腳步沉重的向回走,走了兩步,又折回去,競孩子一樣的大喊了一聲“俺的娘哎——”
一路上宋海波坐在車里淡淡地望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娘臨死的話句句在耳。當時,娘眼淚汪汪的使勁攥著他的手,怕他跑了似的,斷續地說,孩子千萬記住,家、家啊,有娘才有家啊!說完,掃了一眼床沿邊的孫子。宋海波的心像針扎一樣,只是拼命地點頭。其實,娘不知道宋海波的心情非常復雜,許多的東西憋在心里,要發霉似的。
娘那時還活著。一天,天熱得出奇,宋海波火急火燎的去藥店買藥,回到小區,見不遠處有兩個人偎在一樣,其中有一個非常像張麗,宋海波差一點摔倒,想沖過去。當時,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待娘吃完藥,自己就站在陽臺上,望著剛才那個位置發呆。人,已經走了。忽然心中升起一些恨意,使勁地捏碎了手中的煙頭,煙頭很燙,自己竟沒有覺出來。
這件事壓得宋海波透不過氣來,他拐彎抹角的向那晚扯,張麗不輕不慢的回避,這讓他的疑心更重了,就沖張麗發些邪火,張麗不在乎地白他一眼說聲“神經病”,就輕飄飄地走開,弄得宋海波心里很不舒服,像吞了只蒼蠅。
其實,宋海波一直期待著張麗說些什么。
如今,娘死了,宋海波感到有些涼意竄到脖子上,他注意到張麗越來越注重打扮了,甚至超過了戀愛的時候,這讓他有說不出來的痛苦,要命的是,張麗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冬天,悄悄地來了,張麗的單位越來越忙,家里的事全落在宋海波的身上。在市場里買菜,碰見同事,同事就惹他,宋主任買菜啊!他拍籃子說“現買現做,新鮮著呢!”他很奇怪自己的做法。這到底是為了什么。一天自己正在廚房里忙活,張麗回來了。聽見她不吱聲地進了臥室,自己伸長耳朵,聽了半天,沒有動靜,就進屋問咋了?張麗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答道:“沒咋,有些不舒服。”聲音軟綿綿的。
晚上,自己有些莫名的興奮,到半夜才迷糊著,自己的脖子生疼,一摸是張麗的雙手柔情就從心底泛上來,緊緊握住張麗的手,用手撫她的臉,濕乎乎的一片。
春天,一絲不茍地來了。張麗終于遞給宋海波一張紙,奇怪的是宋海波只是嘆了一口氣,連猶豫也沒猶豫,就在上面簽了字。寫的時候,紙上被劃了深深的一道,手里汗津津的,多少有些心慌,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就在張麗出門的一刻,宋海波終于想起了娘的話。重錘一樣的聲音,砸在心上。想張嘴叫住張麗,終是沒有張開。情急之下,用力拍了兒子一巴掌,兒子一個趔趄,踉蹌了幾步,撲到了張麗的腳后跟上,血蚯蚓似的從嘴邊流出來,哇的一聲哭了。張麗慢慢地回過頭來,模糊地望了一眼兒子,心一軟,抱住兒子嚶嚶地哭了,宋海波扭過身子,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