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握手

正如一首詩所說，她的到來，就像是一顆石子，在他平靜的心湖中激起了道道漣漪。

作為辦公室主任，他向領導抱怨過多次，說需要一個人手，來協助他工作。那么大一個單位，辦公室就他一人，各種文件、總結、匯報材料，還有會義準備，夠他忙的。他再有能耐，也顯得力不從心。

現在好了，他不再孤軍奮戰。領導帶她進來，說給你配了個美女，這下該滿意了吧。男女搭配，工作不累!

她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美女，但身材高挑，五官耐看。他沖她點頭致意，她回以淡淡的微笑。她笑起來很動人。

作為上司，他在她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倒不是美女當前，他性格向來溫和，否則就坐不穩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他毫無保留地給她講解每一項工作。她人聰明，也很用心，稍一點撥，就心領神會，兩人很快就配合默契，如同一人。

她每天一到辦公室，就拖地，打掃衛生。他在一旁也不是干站著，拿起抹布，幫著收拾。等他擰干抹布，坐下來，她早把他的茶盅沖上了開水，放到面前。只有這點，他沒有推辭，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殷勤。

閑的時候，他會和她聊聊天，談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從她的嘴里，知道她與老公是青梅竹馬，從小學到初中的同學。對她的老公，他倒是見過一面，身材矮小，其貌不揚，同她站在一起，矮一大截，顯然不般配。單位的人，都是這個觀點，為她感到惋惜。

夏天，她換上了裙子，素色、碎花的，使她看起來很有氣質。那是由里而外的雅致。這個時候，他看著她，就有些神思恍惚，有些想入非非。有那么幾次，她伏在桌上起草文件，他走過去指點，有意無意間，就透過她敞開的領口，看到了里面的胸衣。該死!他馬上收回目光，心中滿是羞慚。可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掃了過去。她不知是沒覺察，還是不揭破，在他面前依舊落落大方，看不出一絲異樣。

同事們開始開他和她的玩笑，說他們是最佳拍檔。這并不單指工作上。單位搞活動，他只請她跳舞。她的樂感很好，摟著她溫軟的腰，牽著她圓潤的手，他稍稍一帶，她的舞步就跟上了。旋轉，穿花，他與她步調一致，進退自如。一曲下來，兩人都有意猶未盡的感覺。再有這種機會，他除了禮節性地請一下其他女士，更多的時候，是與她共舞，一曲又一曲，直到曲終人散。

年終時，單位評先進，辦公室有一個名額，他不假思索地推薦了她。可是，他在校對文件時發現，領導定下來的名單里，換成了他的名字。這怎么行，他已提前告訴她了，要是沒兌現，多沒面子。他當即去找領導理論。領導說，她剛來不到一年，評她服不了眾。他為她據理力爭，說得面紅耳赤，說得領導很不高興，冷了臉，說這是班子集體定下來的，沒有商量的余地。他感到窩火，卻不好在領導面前發作，只好悻悻然離開。回到辦公室，他拿著那份文件，不知怎么對她說。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好措辭，準備對她說時，她卻打斷他的話說，她早估計到了，感謝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她安慰他，不要再想這事，說自己能理解領導的難處。這事過去有一段時間，他與領導的關系弄得有點僵。他越想越想不通，差點提交辭職報告。還是她把他勸住了，說如果他辭職，她還有什么理由坐在那里。退一步海闊天空，有些事不去想就沒事了。

不久，單位空缺一名副職，上級決定在內部產生。依他的資歷和能力，以及在競職演說中的表現，大家都覺得他是不二人選，他自我感覺離那個職位，也只有一步之遙了。私下里，他非常自信地默認了她對他的提前祝賀。可是，結果下來，他落選了。

巨大的落差，使他不能承受這個現實。那晚，他到酒吧，喝了個酩酊大醉。朦朧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直到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脫在床邊的外衣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是她的。至于她是怎么送他回家的，又是怎么扶他上床的。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沒多久，他在公考中被選為另一單位的副職，他第一個把好消息告訴了她。她欣喜地祝賀他，說憑他的能力，一定能走得更遠。臨走時，他悄悄地對她說，他已向領導推薦了她作辦公室主任人選。她說謝謝，同時不經意地說，領導找她談過話了。是嗎?這么快，太好了!他興奮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向她伸出手，祝賀你!

他與她的雙手，第一次，緊緊地握在一起，熱烈地搖了又搖。她近在眼前的笑容，那么動人。恰好這時，一個同事送文件進來，看到這幕，忙知趣地退了出去。他倆也慌亂抽開各自的手，感覺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尷尬。

多年以后，朋友談論起關于他與她的緋聞時，問，當年，你是因為她才調走的吧?

他淡然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