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侶蟹

柳一蟹坐在塘埂邊的楊樹下，手揚起來，不停地扇著自己的臉，都怨那媽逼的老余女人。

要不是那騷女人的勾引，怎會丟了那螃蟹的呢？柳一蟹又是一下，狠狠地摑了自己的臉，女人就是他媽的禍水。昨天晚上，本來柳一蟹睡在自己塘上的庵棚里，看守螃蟹。冬天來了，螃蟹價格奇貴，但柳一蟹不打算今年出售，看著自己的螃蟹像竹筍似的，茂騰騰的，來年準能長個半斤八兩，賣個大價錢。

日頭落山時分，老余女人扭著屁股一拐一拐地走來，泥鰍似的鉆進了柳一蟹的庵棚里。輕車熟路地解開衣襟，露出豐腴飽滿的雪白奶子，晃晃地，把柳一蟹的心晃得直打戰，手就情不自禁地伸了進去，準備和老情人再溫習下功課。誰知，老余女人不干，罷工。怎么了？柳一蟹把老余女人抱得緊緊的，很怕她飛了似的。都快五十歲的人了， 在許多相好的女人當中，柳一蟹還就唯獨喜歡老余女人，用柳一蟹的話說，老余女人的奶子大，就像棉花似的，暖心，握在手中，舒坦得要死。

怎么啦？小樣！在女人面前，年過半百的柳一蟹顯得還是有點矯情。

我不嘛。老余女人假裝生氣，就對柳一蟹說，你到底喜不喜歡啊？

柳一蟹一只手抓著老余女人的大奶子，使勁地揉搓著，當然喜歡。

真的？真的。

為了你，我什么都能舍得的。柳一蟹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了，他知道老余女人無非貪圖小利，要一點螃蟹而已。

老余女人假裝不高興了，誰稀罕你的螃蟹？人家小青年的還知道去賓館開房間，你總不能老把我按倒這荒山野湖邊的破木床上吧，也不怕寒磣自己？

柳一蟹一聽，樂了，我操你個婆娘，你想干什么？你以為還是“處長”啊？柳一蟹模仿著從電視里學來的詞語。

此時，柳一蟹的火燒起來。可任憑怎么說，今天的老余女人一反常態，死活不依，非要轉移“戰場”不可，柳一蟹只好答應，卻又放不下自己網箱里的螃蟹。

沒有出息的家伙，誰還偷你的螃蟹不成？柳一蟹想也是，還能這么巧？好在螃蟹塘離街上不遠，兩人出了那庵棚，直奔小旅社銷魂去了。

第二天早晨，當柳一蟹走向自己十幾畝的螃蟹塘時，老遠就看見那熟悉的樹樁倒下了，裝著螃蟹的網箱也不翼而飛了。柳一蟹第一感覺就是螃蟹被人偷了，頭立刻就大了。

他一屁股坐在塘埂上，腸子都悔青了。柳一蟹視兒子柳小易和螃蟹為命，現在精心留下的陳蟹丟了，整個人就蔫了。

蟹丟了。幾箱螃蟹，萬把塊錢呢，兒子的婚事可怎么辦？柳一蟹就這么個獨子，是他的命根子，他想一定要攢點錢，給兒子的婚事操辦得風風光光的。想到兒子，柳一蟹就氣不打一處來，都快半年了，柳小易的工資家里一分錢也沒有見到。眼看著兒子都快二十八歲，還沒有個女朋友，做爹的心急死了，柳一蟹風風火火地跑到兒子的學校

心情壞透了的柳一蟹把兒子堵在辦公室里，當著辦公室老師的面，不管不顧地大聲問。兒子柳小易輕聲叫了聲，爹——。你給我說清楚，你那工資都哪里去啦？柳一蟹的話把在辦公室里辦公的幾個老師逗笑了。有人就笑著回答道，都送給醫院的余一楠嘍。

誰是余一楠？柳一蟹很詫異。柳小易雙手插進褲兜，臉就紅了。

余一楠，鎮醫院理療醫生 ，長相不算美但也不丑，要是覺得可人的話也就是那苗條的身材了。但在小學教書的柳小易卻喜歡上了她。說來也怪，按照地理位置上講，他們居然還是一個灣里的，都是柳家灣土生土長的娃子，從小到大，這么長的日頭，你猜怎么著？他柳小易還就是不認識余一楠，其實，余一楠也只不過比柳小易晚兩屆，都是在柳家灣上的中學。也許如果他們倆要是早認識了，還談不上什么戀愛呢。柳小易喜歡上余一楠，還有個原因，國家正式分配到鎮上工作的女孩子很稀少，所以柳小易一眼就看上余一楠。

經過偵察，柳小易想出妙招。裝作個病人，是接觸余一楠最好的方法。余一楠是理療醫生，自然做理療是她的主要工作，只要是什么腰酸背痛，花上半個鐘頭左右，做上一陣推拿，保管你遍體通泰，一個字：“爽”。每天，找余醫生做理療的人絡繹不絕，當然，柳小易是常客。

余一楠，我找您看病呢。說完，柳小易就按其他病人樣躺在理療的床上。

余一楠，你的手怎這么舒服！

余一楠，你這手按摩技術，要是一輩子為我按摩多好啊！

每當柳小易說這話時，余一楠總是莞爾一笑，不答理也不拒絕，讓他捉摸不透。

柳小易就閉上又睜開眼睛，繼續享受著余一楠帶給他的舒服。

每個星期，柳小易總要來這理療幾次。這樣一來，余一楠的獎金上去了，柳小易的工資下去了。柳小易是個孝順的兒子，每個月總要給家里幾百元錢，雖說家里不需要，可畢竟是柳小易的孝心。柳一蟹都把兒子的錢攢起來，準備以后兒子的婚事。現在，好長時間了，柳小易一分錢也沒有給家里。

柳小易談女朋友的事沒有告訴爹。因為余一楠一直對柳小易若即若離，一臉的笑意，卻擱在他遙遠的前方。

每次柳小易去理療科找余一楠 ，余一楠見了，總是害羞地對他說，你來啦！那語氣里有親熱、驚喜，又有距離和禮貌，然后低下頭給他開處方、繳費，做推拿。有時，柳小易的手有意或者無意地抬了抬，然后很自然地不小心地碰到余醫生的乳房，軟綿綿的，這時，余一楠還是沒有表示，繼續做她的推拿，弄得柳小易心里癢癢的，進不得退不得，不知道余一楠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有時，柳小易實在忍受不了，趁無人時，從推拿 床上一躍而起，拽著余一楠的手不放，喊道，余一楠，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感覺？余一楠呢，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柳小易就粗暴地把她擁在懷里，審視著。余一楠淚就從眼眶里無聲地涌了出來。柳小易心一軟，放開了余一楠，但沒有放棄。逢上個節日，柳小易總要買上幾支玫瑰花，從學校走到醫院的推拿室，直接送到余一楠的手中，不回避熟人，更不回避醫院的人。每次柳小易經過醫院門衛那時，看門的老頭總要說一聲，找誰呢？找余醫生呢。

接著，就聽到一聲“小余，有人給你送花來呢！” 長長的吆喝，柳小易不在乎別人知道，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要把余一楠追到手，誰也搶不去的。這不是和爹柳一蟹賭氣的，至少是不能讓爹把自己看扁了。

放假了，柳小易也不愿意回到灣里。一回家，爹就會問有沒有談女朋友啊？看你出息的，連個女人都混不上，爹抱孫子看來指望不上了……柳小易一聽，掉頭就走。本來柳小易就為余一楠的事情心煩，看著爹臉上似笑非笑的深情，一種裹著嘲諷的意味夾雜在其中，柳小易就更加郁悶了。

你能？你找個給我看看？柳小易咆哮著。

柳一蟹走了。臨走時候，還罵了句孬種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豪的味道。柳一蟹當然自豪。老余女人的影子就從心底浮上來了。

一提到老余女人，柳一蟹的褲襠立即就鼓起來了。那豐滿的身子，肥大的屁股，在塘埂上行走時，就像一只肥胖的螃蟹，卻靈巧地鉆進了柳一蟹溫熱的被窩里。

對于螃蟹失竊這件事，柳一蟹很懷疑是老余女人干的好事，可一想，老余女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哪里有時間呢。再回想老余女人和自己纏綿時那大呼小叫的樣子，感覺她不是那樣有心計的人。到底是誰呢？柳一蟹把自己手掌乍開，把老情人順著手指排來查去，一個勁地搖頭。

柳一蟹決心要把那三網箱螃蟹找回來。

柳家灣，灣雖灣，卻是山灣，有山卻長在地表下，仿佛一個人被掏空了心肺似的，灣的四周，是山石壘起的人家。在平原，柳家灣也是一處奇特的風景。現在，柳家灣的柳一蟹，在灣的最高處，站成一道有聲有色的風景。

柳小易還沒有到灣上，老遠就看見灣上站滿了人，黑壓壓的，近前一看，原來是爹柳一蟹正在那罵街。

柳一蟹望著大家，撕心裂肺般。

哪個女人偷咱家螃蟹？哪是我給兒子準備的結婚財禮！哪個缺德的，千刀剮的、萬人日的歹毒女人，要是不還我螃蟹，我就一頭栽進這灣里，化作厲鬼找你……

人群里一陣嬉笑。柳一蟹，你那么點螃蟹，丟就丟吧，就當作付給你相好婆娘的小費。你用了人家，你也不虧啊！灣里有人半干不潮地說。

柳一蟹氣鼓鼓地說，那也不能這么太狠心了哪？

柳小易看見了爹，恨不得鉆進地縫里，他走上前去，對爹柳一蟹責怪地說，回家，爹，螃蟹丟就丟，人不是還在嗎？人在啥都有，人不在，你要螃蟹作啥？

你個龜種的哪里知道，那是爹的心血啊，你的婚事我還指望著它們呢。

那你在這兒丟人干啥？該找的找，該報警的報警……柳小易怒氣沖沖。兒子的一頓訓斥，老子竟然乖乖地走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其實，自從柳小易娘走了后，柳一蟹什么事情都依著兒子。

天黑透了，柳一蟹還沒有回家。

柳小易不放心，打著手電筒，外出找了。他估計爹還沒有回來跟螃蟹有關。

此刻，柳一蟹正彎腰蟄伏在田埂旁，沿著秋收后的稻田，一家一家螃蟹塘瞅著。他想，那么多的螃蟹，無論是誰偷了，只要不急著去賣，是不會放在家里的。放在螃蟹塘里，也許是最保險的地方了。

柳一蟹已經悄悄地查過了老根女人、二歪女人，還有桃花娘等幾家的蟹塘了，跳過玻璃缸（防螃蟹逃跑的一種塑料），在手電筒的一閃一滅里，挨個把水邊的網箱撥起，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柳一蟹很失望，原以為最有可能的是他幾個老相好干的，沒想到卻令他失望了。柳一蟹雖說和這些婆娘好過，可他自己也沒有給那些婆娘多少好處。眾多的婆娘里，柳一蟹最偏袒老余女人了，除了她有幾分姿色，屁股、胸部耐看，關鍵還是柳一蟹覺得她值得同情，誰叫她攤上個廢物男人老余。男人老余在灣里開山砸石頭，不幸墜落山崖底，摔成重傷，后經搶救性命保住了，但褲襠里的那玩意卻失靈了。

老余女人就一直服侍著男人，多年了始終如一，著實讓灣里人唏噓一陣又一陣。柳一蟹看中老余女人對她男人的那份心意，雖然是人家的。

夜靜寂得很，四圍都是空洞的聲響。偶爾一聲鳥叫，猶如一道寒光，直逼著柳一蟹的身心。天剛進入深秋，塘水清澈，一眼就看到水底，柳一蟹感到了些許寒意。此刻，他鬼鬼祟祟地逡巡在灣里的各家螃蟹塘旁。

柳小易的娘多年前因螃蟹就改嫁了。

柳一蟹記得那天凌晨，他剛從被窩爬起來，就被柳小易的娘死死地抱住，老柳，家是旅社啊？記住，我是你女人啊。柳小易娘哭喊著。那關口，正是小蟹喂養的時分，柳一蟹沒有在意女人的喊叫，徑直走了。這么多年，柳一蟹很少回家，一回家就倒在床上，不想動彈。

柳小易娘走出柳家大門又對柳一蟹說，你要螃蟹，還是要女人？

柳一蟹說，女人是螃蟹，螃蟹就是女人。

柳一蟹再回家時柳小易娘丟下六歲的兒子柳小易，就跟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走到老余女人家的螃蟹塘時，柳一蟹用手電筒故意照了照，突然，整個人就怔住了。柳一蟹不敢相信，又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居然看到了那熟悉的三網箱陳蟹。

遠處，傳來兒子柳小易焦急的呼喚聲。

柳一蟹坐在塘埂上，一支煙接著一支煙。他一夜都沒有回家，就和衣在那螃蟹塘邊歪了一會兒。

妹打蓮蓬（那個）哥采荷，

哥是湖水（那個）妹是波。

風兒（呀）有心你就（那個）吹（喲），

湖水（呀）無波（那個）太（呀）寂寞。

……

柳一蟹耳邊響起了老余女人在庵棚里常給他唱的情歌，歌聲真好聽，可現在柳一蟹卻感覺不到歌聲的優美了。他沒有驚動老余女人，也沒有把那三網箱陳蟹帶回自家的塘里。

天亮。柳一蟹還是打電話給了老余女人。

柳家灣可熱鬧了。

老余女人老遠就來了，呼天搶地，罵柳一蟹，你個王八蛋，沒有良心的，誰偷了你的螃蟹？我又沒有偷回家！再說，螃蟹又不是沒有腿的，難道自己不會跑？我怎么知道它會在我的塘？……

柳一蟹怎么也不敢相信， 多少個晚上對他溫柔纏綿的老余女人不見了，現在，一個近乎瘋狂的女人從蟹埂上向他奔來。

他呆呆地望著老余女人。

灣上圍觀的人望著兩人，大笑，螃蟹怎么會從那個“床”跑到這個“床”？跑到床上的恐怕不是螃蟹，是人吧？老余女人一急竟把塘說成了床。

老余女人不理會灣里人的說笑，紅著臉，指著柳一蟹的腦門兒，說，我什么時候偷你的螃蟹？我哪只手偷的？你看到了嗎？老余女人吐了口唾沫，說，賭咒，誰要偷你的螃蟹，誰就是狗雞巴搞的？

柳一蟹一聽就有點生氣了，我不是沒有說你偷的嗎？你罵狗雞巴搞的，你罵誰呢？柳一蟹一想，那不是暗地里罵自己的嘛？

老余女人繼續叫罵著。

柳一蟹憋了半天，忍不住也咆哮起來了，我怎么沒有良心，每次都送你東西，可你貪心，竟把我螃蟹都拐走了，那是我給兒子準備的彩禮呢！

我管是誰的彩禮？我又沒有拿你的螃蟹！那塘里的螃蟹就是我家的螃蟹。老余女人呼天搶地著。

柳一蟹望著老余女人，眼角就有點淚，要不是兒子的婚姻大事，他真的不愿和老余女人理論。他有點動搖了，是不是自己搞錯了？再看看那熟悉的網箱，柳一蟹確信沒有搞錯。你要是想要，你就說聲，我知道你家急需。柳一蟹一想老余癱瘓，就有點替老余女人難過，所以柳一蟹經常給老余女人一些螃蟹貼補貼補家里。其實，眾多的相好里，比老余女人漂亮的多了，但柳一蟹唯獨和她關系保持得長久些，一來老余那家伙長期“下崗”了，二來老余是個藥罐子，一個女人家，田里家外，肩上的擔子不輕啊。哎！可今天他柳一蟹也是不得已，自己婆娘走后，丟下柳小易，自己又當爹又當媽，眼看著兒子都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誰稀罕你螃蟹？誰稀罕？ 誰家沒有？你看，我現在還在吃呢。

說著，老余女人從籠子里抓了幾只螃蟹，一口一口瘋狂地生吃起來，一根螃蟹腿，刺溜地鉆進嘴里，嘎吱嘎吱一會就從嘴里吐了出來，嚼完一條蟹腿，另一條蟹腿又奔赴“戰場”了，不一會，幾只生螃蟹就“犧牲”了，腿上那鋒利的齒把老余女人的嘴唇劃破了，滿嘴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滴……

整個柳家灣的人都愣住了。

你個死婆娘，不要嚇唬我，你等著，咱們法庭上見。柳一蟹一看苗頭不對，慌忙丟下話走了。他實在不想跟女人一般見識，特別是老余女人。

下午放學，柳小易剛要撥個電話給余一楠，這時手機響了。

我想見你。電話是余一楠打來的。聲音有氣無力。柳小易感覺到會有什么事情發生，因為余一楠約他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柳小易還是很興奮的，追了好幾年了，余一楠一直不冷不熱，讓柳小易恨不得愛不得，他都快長白頭發了。沒想到今天余一楠竟主動和他約會。

余一楠老遠就在汴水岸畔等了，背靠著水邊的楊柳，婀娜多姿的柳樹下，搖曳著惆悵的余一楠。

一楠，怎么了？柳小易看到了余一楠傷心的樣子，目光里充滿了關切。

余一楠欲言又止，看著水中那如林的養蟹網，一行行，水中的柵欄，隔開寬闊的水域，一只只幼小的螃蟹正沿著絲網向上爬。

余一楠眼里充滿了淚水，弄得柳小易不知道說什么好，或者什么地方做錯了。

柳小易走過來，趁勢把余一楠摟在了懷里。

柳小易，你真的愛我嗎？

當然愛你。

真的？

真的。

柳小易，其實、那、螃、蟹……

余一楠臉憋得通紅，仿佛下了很大勇氣，可一句話也沒有說上來，就跌坐在柳樹下，掩面而泣。

那個黃昏，是柳小易最為疑惑和驚喜的。疑惑的是他們的愛情難道與螃蟹有關？再說，他家有的就是螃蟹；喜的是余一楠還給他看了她那厚厚的兩本日記。

原來，一直不動聲色的余一楠也十分深愛著自己，她把幾年來對柳小易的感情寫在了紙上。

柳小易翻到最近幾天的日記，發現余一楠每一頁都寫著，柳小易，我們不可能了，柳小易，我們不可能了。

什么不可能？柳小易怎么也想不通。

開庭的日子到了。那天的結果誰也沒想到，包括柳小易和他爹。柳小易和爹柳一蟹步行匆匆趕往鎮上。在鎮法庭門口，老余一家早就在等候了，坐在輪椅上的老余滿臉羞愧，看到柳一蟹父子時，臉上堆出笑容。在老余的身后，是老余女人和余一楠。令柳小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居然在這里碰到了余一楠。余一楠的身后正是那三網箱螃蟹。

一楠，你——柳小易忍不住驚叫一聲，瞬間就明白了 ……

柳一蟹做夢也沒有想到，兒子的女朋友竟然是余一楠，他站在門口，低下頭，不敢看老余女人和兒子柳小易，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鉆進去。

傷透了心的柳小易沖出人群，惱怒地朝爹咆哮著，隨手從身邊網箱里抓起一只只螃蟹，扔向著馬路中央。

狗日的螃蟹！柳小易在內心里絕望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