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票案發生之后（外一題）

“下樓了，一個和行長并排走著，后面還跟了一個。”副行長小聲地對旁邊的保衛科長講。

“你繼續假裝掃院子，看我動作行事！”副行長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分明透出了鎮定。

講完這句，副行長迎著已經走下樓梯的三人走了過去。

“行長，今天這么早，兩位你的好朋友啊！”

話音剛落，副行長猛地撲向了和行長并排的那個年輕人。

他有槍！

行長大喊之時，副行長已經撲倒了那個年輕人。

后面那個年輕人匕首剛一拔出，保衛科長手中的鐵锨狠狠地打向了他的右手……

警報大作，幾輛警車沖進了院落，案犯落網了。

一個月后，兩個來自外地的年輕兄弟綁匪被判處無期徒刑。

案件發生的第二個月，省行系統“粉碎3·13綁票陰謀事跡報告會”開始在全省銀行系統巡回進行。

第二個月的一個上午，銀行家屬院守門老頭接到了縣銀行辦公室的書面通知：“鑒于你在值班工作中的嚴重失職，決定予以辭退處理……”

那天下午，老淚縱橫的看門老頭收拾好行李正準備回家的時候，一輛警車把他帶到了幾十公里以外的勞改農場。

“老人家，您得幫幫我們。兩個案犯進場第一天就提出，一定得見您一面，不然，他們就不配合改造……”去的路上，勞改干警這樣告訴老頭。

老頭走進勞改農場接見室的那一刻，“3·13”案的兩個年輕綁匪齊刷刷“咚”的一聲跪倒在地，頭在地上都碰出了血。

老人家，我們害了您了！您肯定遭辭退了的，我們得給您賠罪啊——

案發的前一天，兩弟兄從外省農村來到小城，準備好好打工攢錢回家修房娶媳婦。滿街找工作路過銀行家屬院門房時，因為向老頭討水喝，和平時話就特多的老頭天南海北地聊了半天。

那天下午，老頭一句“我們銀行效益好啊，昨天行長都領了十多萬獎金呢！”讓他們起了盜心。于是，兩弟兄就買了“槍”和匕首，并順利于3月12日晚間騙開了行長的家門……

“你們好好改造吧，就用汗水慢慢洗刷你們犯下的罪行……”臨離開農場時，沒讀過幾天書的老頭對兩個罪犯講了這句昨晚才在收音機里聽到的話。

如果我和這兩個孩子不是老鄉，我也不會給他們擺這么多，那樣，他們也就不會知道行長家有錢了，是我害了他們啊——那段時間，失去了工作的老頭一想起這事就哭。

“3·13”綁票案事跡巡回報告會歷時一個月后，總算塵埃落定，行長、副行長回到了工作崗位，一切開始恢復正常。

不久，千里之外的海濱某城市一銀行行長全家被滅門，巧的是，那個倒霉的行長名叫王富貴，小城的行長叫王福貴，就一字之差，謠言在小城開始彌漫開來……

那天，銀行全體職工會聚餐晚宴上，喝了好多酒的行長端著酒杯，突然就號啕大哭起來——

“我知道謠言是怎么出爐的，就是我們內部有人造謠！說什么我和那個被滅門的王富貴是雙胞胎兄弟，說什么我們兄弟都是被澳門賭場追殺……嗚，嗚，我什么時候去過澳門啊，我就是土生土長的小城人，我哪里有個雙胞胎弟弟啊……”

被謠言攪得痛苦萬分的行長哭得幾近昏厥。

那段時間，副行長在酒后也哭過兩次，在家里喝的酒，只有愛人在，他哭得也是那么傷心——

“要不是當場抓獲，哪個知道他握的是假槍啊……王福貴不就在晚上騙過案犯偷偷扔下了那張紙條嗎，要不是我第二天清早發現紙條，要不是我及時報警，要不是我周密安排部署，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呢……嗚、嗚，他憑什么得省行頒發的一等功，為什么我只得二等功，憑什么他漲三級獎勵工資，我只漲兩級……”

委屈和不滿讓副行長哭得失去了爺們樣！

為那兩個老鄉被判處無期徒刑，為自己失去了工作哭過的看門老頭，“3·13”綁架案過去三個月后就沒再哭了——

經人介紹，他找到了新的工作，為一家工廠守倉庫。

老頭有了一些改變，話沒有以往那么多了。隔上個三兩個月的，他就會去農場看看那兩個老鄉，鼓勵他們好好接受改造。

“3·13”綁架案過去后，原本親如弟兄的行長和副行長心里有了很多隔膜，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他們兩個都添了個新毛病，喝醉了酒就哭——

一個是為了辟謠，一個為自己遭到的“不公正待遇”……

有力出力

捐往災區的藥品已經打好了包，身體孱弱的我站在藥店門口，不知該怎樣把這么一大包東西送到幾百米外的廣場。

“小妹，這些東西要送到哪里？”一個“背篼”走了上來。

“人民廣場，要多少錢？”

“十塊！”背篼說。

看我是個弱女子，可惡的背篼趁火打劫——

平時，背這點東西到廣場，最多不過五塊錢。

“背起走！”我心情煩躁，狠狠地對背篼說。

很近一段路，幾分鐘就走到了。

“給你！”我打開錢包，挑了一張“品相”最爛的十塊錢遞了過去。

“小妹，廣場上這么熱鬧，在搞什么喲？”背篼一邊接錢，一邊問。

“干什么！在為地震災區捐款捐物！！！”我很不耐煩。

“那你這包東西也是捐給災區的嗎？”

“當然！”我不耐煩到了極點。

好像那十塊錢會燙手，背篼猛一下收回手去：“捐給災區的，我不要錢！”

“裝腔作勢！”我懶得理他。

“我沒錢，可力氣有的是……”背篼自顧自地說。

“小妹，捐款箱在哪里？幾塊錢的角票他們收不收？”還沒等我緩過神來，背篼又問。

“收的，收的，就在那邊……”陡然明白過來的我語無倫次。

背篼轉身向放捐款箱的地方走去——

看著背篼的背影，我的眼睛又變得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