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剛來我家那陣兒,又哭又鬧的。
爹把她鎖在偏房里,鎖上加鎖。
吃飯的時候,爹把比我長十歲的哥叫來,爹說,柱兒,給你媳婦送飯去。
哥接過爹遞過來的鑰匙,哥小心翼翼地開門,我托著飯碗之類的跟在后面。
碧蕓,吃飯吧,哥說。
我才不吃你家的飯,我勸你們盡早的把我放了,你們這是犯法。嫂子說。
嫂子將我托著的那些個湯飯一股腦兒地朝哥扔去,哥被濺了一身。
我和哥退回,重新將門上了鎖。
看著被濺了一身的哥,爹非常的惱怒,爹對哥說,你不會給她幾耳光,讓她嘗嘗你的厲害。
哥吐了吐舌頭,哥向爹賠著小心地說,爹,我看把她放了吧,我怕鬧出人命來,她已經三天禁食了。
爹蒲扇大的手啪地給了哥一耳光,爹生氣地說,你個孬種,你都二十五了,放了她,你上哪山找媳婦去,你這蔫拉吧唧的樣子。
哥不再吱聲,哥的樣子長得丑,非一般的丑。
后天圓房,爹大手一揮,不再理哥。
后天,爹在祖宗神像前燃起一對紅蠟燭,又在鎖嫂子的門上貼了個大紅的喜字。
爹把鑰匙拿給哥,爹說,過了今晚,她就是你的女人,再犟的女人都會溫順下來。你小子,得給我爭氣點,爹給哥抻了抻衣角。
哥進到嫂子的屋里。
我的房間就在嫂子的隔壁,他們吵得我一夜不得安寧。
先是嫂子說,她說,大哥,饒了我吧,我在他鄉早有人了呢,你得到我的人 ,卻得不到我的心。
哥想是有些松動,我聽見他開門的吱呀聲。接著是爹把他推進去的聲音,我還聽見爹恨鐵不成鋼的聲音,爹說,我咋生了你這個孬種兒子呀,我八千塊呀,問誰要去。
重新回到嫂子房間的哥,不再溫順,我聽見啪啪的耳光聲,接下來是嫂子殺豬一樣的哭聲,那聲音越聽越小——
第二日,哥走出嫂子的房門,哥的臉上多了一種躊躇滿志的神色,走路也特別的響。
哥要將那房門再鎖上,爹說,不用,讓她跑吧,跑了她都會回來。
我恨你們家,恨你們家所有的人。吃晚飯的時候,嫂子端起了碗,眼淚吧嗒吧嗒地落。
爹呵呵地笑。
哥也跟著傻笑。
第二年,嫂子為我家生下一白胖胖的女娃兒。
又一年,嫂子為這個家生下一個傳宗接代的小子。
爹笑得牙都落了。
哥也笑,干什么都來勁。
嫂子呢,看著一對可愛的兒女,也笑,笑得像個熟透的大蘋果,充溢著女人幸福的美。
哥逗嫂,你還恨我不,還恨我家人不。
恨,嫂子說,不過也沒了當初那個勁。
那夜,我聽見嫂子對哥說,這一輩子,就認命了,接下來的日子,得想法致富,不能老守著幾畝 不會下金蛋的薄田過日子。
第二日,便見哥和嫂收拾行裝,說是回娘家。
大概月余,哥和嫂回來,同來的還有一個水靈靈的妹子。
嫂子說那是她表妹。
這表妹在我家住了幾日,在一個深夜,被山那邊的一戶人家領走了。
以后的日子,便見嫂子十天半月的往她娘家跑,我家里的女孩兒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嫂子成了遠近聞名的媒婆,方圓百里的凡是找不了媳婦的都來找她。
我家的房子也跟著變,先是草房變瓦房,后來瓦房變磚房,再后來,變成了村里屈指可數的小洋樓。
我知道嫂子在干什么,我對她說,嫂子,你這是拐人賣,你不怕公安局哪天抓了你?
嫂子乜我一眼,嫂子說,看我兄弟都懂事了呢,我剛來那陣,你鼻子眼里還有鼻屎,這不,十年,成大人了呢。
我有點煩。
嫂子又說,看哪陣,我給大兄弟也找上一個,免費的。
嫂子怎的變得如此市儈,我不再管她的事,見著她,我都裝著沒看見。
嫂子還真的給我拐了個人來,嫂子點著我的頭說,大學生,配你夠了吧,你可別給我放跑了。
我喝過點墨水,我把那女孩放了。
那女孩回去便報了案。
嫂子鋃鐺入獄。
嫂子戴上手銬的時候,我在場,她的眼睛瞪我瞪得扭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