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閑話

按中國傳統(tǒng)的甲子紀(jì)年法，二OO八年將迎來農(nóng)歷戊子年，子對應(yīng)的是十二生肖的第一位動物——鼠，戊子年是倉內(nèi)之鼠。十二生肖根據(jù)北斗七星而定，十二屬為斗星之氣，散而為人之命，鼠是七星中的玉衡星，也叫貪狼星。鼠性晝伏夜游，是陰氣的象征，從洞穴出來，常見腦袋，像陽氣萌動于子。按三十六禽匹配十二干的道理，朝為燕，晝?yōu)槭螅簽榉恚竽甑牡谝惶靹t有兩種算法，一種是以正月初一為一年之始，一種是以立春為一年之始，也就是說，或以二月四日、或以二月七日為進入鼠年的第一天。戊居天干第五位，為買，為茂，言萬物之茂盛，戊的歲陽叫著雍；子者，蘗也，蘗生于下，指被砍去或倒下的樹木再生的枝芽。子的歲名叫困敦，“子宮癸水在其中”，子里藏遁著癸水的天干，戊子年也稱著雍困敦歲。按六十甲子與五音十二律結(jié)合起來的納音五行，子屬水，水居正位而納音乃火，氣在一陽，形居水位，水中之火，非神龍則無，故曰霹靂火，二OO八年生人屬霹靂火命，俗說屬火鼠的，其勢如電掣金蛇，其奔如云馳鐵騎。

有書上說這一年出生的女孩分外妖嬈。她們長大后桃花滿天飛。只是到底誰才是她的歸宿？男人們總是為她們的相貌所吸引，但更吸引他們的，是這年生的女子別具一格的文藝氣質(zhì)。她多才多藝，又多精于詩文。她更是別具風(fēng)情，她擁有所有的女人的美好特性。當(dāng)她安靜的時候，像那天上的月亮一樣嫵媚動人。她把心事藏得那么深，是那樣的讓人捉摸不透，更讓人萌生強烈的好奇心了。

有很多人奇怪，我國的十二生肖中為何有鼠無貓，好事者并由此編纂了許多故事，故事講得很動聽很好玩，但都不是事實真相。其實這個答案很簡單的，貓這個物種在我國古代是沒有的，它的到來與唐代著名僧人玄奘去西天取經(jīng)有關(guān)。

玄奘歷經(jīng)千辛萬苦到印度取到了經(jīng)書，為了能把經(jīng)書安全帶回來，不僅要防火防潮，還要防備嚙齒類的鼠嚙蠹蝕，他發(fā)現(xiàn)了天竺國有老鼠天敵的貓這種動物，并且可以容易和人相處，于是攜帶回國，保護經(jīng)書，中國始有貓類。而此時，十二生肖早就深入中國人的生活中，不能因外來物種引入而改變了。唐代宰相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被稱為“李貓”，大概是榮膺“貓”之綽號的第一人了。

老鼠是與人類最貼近的動物，《爾雅》所記鼠的種類就有鼢鼠、鼸鼠、鼷鼠、鼶鼠、鼬鼠、鼩鼠、鼭鼠、鼥鼠、鼫?zhǔn)蟆Ⅻ暿蟆Ⅻ櫴蟆⒈狞炇蟮取?/p>

鼢鼠尾短，眼睛很小，視力差，外耳退化，僅是小的皮褶，在地中行走，也叫鼴鼠、盲鼠。《莊子》中說的“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就是它。

鼸鼠頰中藏食，如猴子一樣，也叫香鼠。

鼷鼠有人說是最小的鼠，也叫耳鼠。

鼶鼠則是大田鼠。

鼬鼠則是吃鼠的黃鼠狼，也叫鼪。

鼩鼠就是小鼱鼩，在田間捕食昆蟲蚯蚓的鼠，也稱地鼠或鼷鼠。

鼫?zhǔn)笥腥苏f就是《詩經(jīng)》中的碩鼠，也有人說是螻蛄，所謂“鼫?zhǔn)笪寮迹耗茱w不能上屋，能游不能渡谷，能緣不能窮木，能走不能先人，能穴不能覆身。”

鼨鼠、鼮鼠都是豹文鼠，鼨小鼮大。東北很多，叫花鼠子。

鼳鼠就是如今很受喜愛的松鼠。

在中國最早文化典籍的《詩經(jīng)》中鼠就已經(jīng)在《碩鼠》、《行露》、《相鼠》等篇中多次出現(xiàn)，并已經(jīng)成為經(jīng)典文學(xué)語言。

“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詩中鼠牙既齒，無牙就是無恥，描述了貞女堅決不做有婦之夫的地下“二奶”，

即使那男人無中生有，造謠誹謗，用訴訟來脅迫自己，她也決不屈服。可見強權(quán)男人的可憎，堅持操守之弱女的可貴，成語鼠牙雀角就出自于此。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將去汝，適彼樂土。”說的是國君常年只顧重斂盤剝納稅人，卻沒有給納稅人應(yīng)有的權(quán)益，逼得納稅人紛紛到其他地方投資生活，可知納稅人的憤怒和無奈。當(dāng)時最大的社會生產(chǎn)力就是人力了，生產(chǎn)力撤走，足見生產(chǎn)關(guān)系的極大不和諧，沒有了生產(chǎn)力的地方，也就沒有了發(fā)展的基礎(chǔ)，此減彼增，魏國最后被滅亡也就不奇怪了。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指斥無恥之徒連老鼠都不如，鼠輩這么丑陋的東西看上去都像模像樣，形容雖然猥瑣，可也是皮毛俱全啊！瞧它的小樣兒，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眼睛，竟也無可挑剔！于是，鼠輩就成了一面鏡子，讓不講禮貌、不守禮儀的人從鼠身上照見自己。我認為相鼠其實就是鼲子，也叫黃鼠，穴居土中，見到人則交其前足于頸，拱立如揖，所以又叫拱鼠、禮鼠。

我同時以為或許受這篇詩歌啟發(fā)，后人創(chuàng)作了大量老鼠娶親的文學(xué)作品和民間故事，唐代第一篇傳奇、志異小說開山之作，王度著的《古鏡記》中就描寫鼠妖為魅的故事，說有三女遭魅病，每到天黑，就靚妝服袨甲，一到黃昏后，則回所住閨閣，熄滅燈光。后來請人懸神鏡照住了妖精，發(fā)現(xiàn)有一鼠狼，首尾長一尺三四寸，身無毛齒。有一老鼠亦無毛齒，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宮，大如人手，身披鱗甲，煥爛五色，頭上有兩角，長可半寸，尾長五寸以上，尾頭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在此后，老鼠成精，化成美女要嫁給男人的故事就更層出不窮了，也包括最有名的長篇神怪小說《西游記》和短篇神怪小說集《聊齋志異》。

我上大學(xué)時，聽到許多家在華北的同學(xué)言之鑿鑿地講親眼見過老鼠娶親的情形，我非常想見識，可惜他們也沒有接到過老鼠的婚禮請柬，都是不期而遇，無法領(lǐng)我去如期觀摩。但我想一人言虛，十人傳實，或許真有其事罷。山西地區(qū)就有石頭節(jié)，亦稱老鼠娶親日，俗稱十指，時間在正月初十。這一天，民間忌動石器，不搬石頭，習(xí)慣祭祀碾神、磨神、碓臼神、泰山石敢當(dāng)神等等。在除夕于這些石器上貼春聯(lián)后，正月初十日以前，是禁止使用的。過了正月初十日，則可以開封使用，無所講究了。許多地方要在屋隅、墻角及水甕里點燈、焚香、敬紙，對老鼠娶親志賀。人們習(xí)慣吃莜面或高粱面魚魚。婦女們搓魚魚一手五根，兩手同時動作，面板上搓動著十根細長的面魚，故把這一天稱為十指。搓面魚的時候，要捏一些花轎同時蒸熟，放置墻角甕底等處，以備鼠郎娶親使用。

老鼠的習(xí)性，使它經(jīng)常與人同居一室，它不事耕作，卻把人類的勞動成果當(dāng)它自己的東西享用，不勞而獲，人類把它當(dāng)作竊賊的代名詞，成語“鼠竊狗盜”就是形容小偷小摸，但鼠與狗雖都為“道”上的同類，彼此卻也不和平共處，有時較大的盜賊“狗”也會襲擊較小的盜賊“鼠”，所以又有另一句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老鼠偷竊被審的故事還上過二十四史之首的《史記》，漢代長安丞張某不在家，讓幼小的兒子張湯照看家里，回來發(fā)現(xiàn)，老鼠偷走家中的肉，張某大怒，笞打了兒子。張湯掘開鼠洞，找到偷肉的老鼠和沒吃完的肉，就舉告老鼠的罪行，加以拷打?qū)弳枺涗泴弳栠^程，反復(fù)審問，把判決的罪狀報告父親，并且把老鼠和剩肉取來，當(dāng)堂最后定案，把老鼠分尸處死。他父親看到這情景，又看到那判決辭就像老練的法官所寫，特別驚訝，于是就讓他學(xué)習(xí)斷案的文書。張湯后來成為漢代最有名的鐵面執(zhí)法者，“鼠獄”一詞也成為精于治律的典故。

老鼠形象丑陋，讓人討厭，又微不足道，也有很多相關(guān)的成語，如鼠屎汙羹 、鼠目獐頭 、賊頭鼠腦、鼠雀之輩、孤雛腐鼠、鼠腹蝸腸、鼠臂蟣肝、蛇頭鼠眼、賊眉鼠眼、目光如鼠。

老鼠見不得人，見不得光，做賊心虛，躲避人類，很多成語可以形容，如膽小如鼠、蟻潰鼠駭 、狐潛鼠伏 、鼠跡狐蹤、鼠竄蜂逝、雀目鼠步、老鼠過街、鼠首僨事等。

老鼠又很險惡、卑鄙，也有一些成語典故，如鸮鳴鼠暴、鼠心狼肺、貊鄉(xiāng)鼠攘、孤豚腐鼠、三蛇七鼠、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等。

最狡猾的老鼠在躲在人不敢輕易碰的地方，做城狐社鼠，讓人們投鼠忌器。

老鼠壞事做絕，卻也有穢鼠易腸的時候，有人修煉道術(shù)，一日功成，連房子一同升天，家里的雞犬都成了神仙。只有老鼠，仙人嫌棄它不凈，沒有帶上它。老鼠這才后悔自己平日所為，每天嘔吐三次之多，想要把腸子里的污穢徹底清除，爭取也同雞犬一樣位列仙班。

其實老鼠也不是一無是處，有的鼠肉是可吃的。鼠肉可做臘肉，春秋時代的周人（陜西人）管沒有臘過的鼠肉叫“璞”，而鄭人（河南人）管沒有修理過的玉叫“璞”，曾有周人把“璞”揣在懷里，問鄭的商人，“你想買璞么？”鄭商以為有寶玉，急忙說：“我要！”周人拿出的卻是鼠肉，鄭人哭笑不得，便道歉說不要了，后人就用“鼠璞”來比喻有名無實。

鼠皮可做冬天御寒穿的袍子，晚唐溫庭筠曾有詩記述道：“犀帶鼠裘無暖色，清光炯冷黃金鞍。”

栗鼠尾毛做成的筆稱為鼠尾，宋代黃庭堅在戲贈米芾的詩中就說：“萬里風(fēng)帆水著天，麝媒鼠尾過年年。”

書圣王羲之寫蘭亭序用的則是用老鼠胡須做成的鼠須筆，唐代詩僧皎然就贊揚過這種筆，“龍爪狀奇鼠須銳，冰床白皙越人惠。”

有種飛鼠是在飛行中生子的，如果有難產(chǎn)的產(chǎn)婦，用飛鼠皮蓋到身上則會順利生產(chǎn)，所以這種飛鼠皮叫“催生”。

最神奇的鼠制品當(dāng)屬相傳東方朔所著《神異經(jīng)》中的“鼠布”了，“南方有火山，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余，細如絲，取毛織為布，受污垢，以火燒之，即清潔。”不過后來弄清，“鼠布”與鼠無關(guān)，是用石棉制成的火浣布，二尺多長鼠毛織布卻只是一個誤會。

寫到這里，筆者也有些梧鼠技窮了，再下去就該鼠入牛角，還是暫且鼠竄狼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