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春生茶樓設棋局
八旗子弟做引薦
書接前文,下午兩江總督府門外不遠處的春生茶樓。
張乘云與江中鶴、劉志誠三人在春生茶樓門口又擺好了棋勢坐等那宋師爺出府。雖然江南秋試大案擾得江寧人心不安,可是街上閑游的、茶樓喝茶的大有人在。工夫不大已經(jīng)有好些人把三人圍了起來。先上來一位老者,拆解了半天,搖頭退下,輸油管掉了五個大錢。又上去了一個青年,也敗下陣去,圍觀的人一看邊上兩人都破不了人家的棋局,一下炸了鍋!
忽然間,只聽得人群外邊有人喊道:“讓開,讓開!”人們閃開一條道,只見來人氣勢洶洶,張乘云等人打量來人:青藍色袍褂,外套銀白色馬甲,模樣雖然生得項俊,可是滿臉的驕橫之氣!又見他手托鳥籠,在三四個隨從襯托下,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只見來人把鳥籠交給一個隨從,甩了一下辮子,哼了一直抒己見,坐在劉志誠的對面,發(fā)話了:“好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么地方,竟敢來這里撒野!這是江寧!讓太爺教教你!把你的棋局拿走!我們真刀實槍憑本事下盤,不要拿那些騙人的玩意兒嚇唬人!”劉志誠也不言語回頭看了一下師傅,見師父默默地點了一下頭,道了聲:“好!既然敢出面迎戰(zhàn),想來手底下必然不凡,我且領教你的高著!”兩人乒乓?guī)紫聰[好了棋子,劉志誠冷笑道:“你執(zhí)先吧!”來人也不謙讓,起手走了步馬八進七,劉志誠反手架炮,炮2平5,來人一看對手這步棋,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來者不善!看來確實不凡!我且小心,今天是我挑起的爭端,要是輸了,可就顏面無存了!心里想著,手底可也不含糊,車九平八……幾個回合過去,黑方已經(jīng)反先。
一旁觀戰(zhàn)的張乘云對江中鶴暗下私語:“看來人一副浪蕩子弟的模樣,我原想不過是搗亂的,不過手底下也可以,今天我估計他是心理作怪,顧慮太多,要不看他的棋,就是不敵誠兒,也不會驟然走成這般光景,你看他的屏風馬,走得還是有一定功夫的。”江中鶴只是點點頭,目視棋盤,也不言語,張乘云見他不說話,笑了笑,又把心思回到了棋盤上。
又走了幾個回合,張乘云眼見黑方風步之后有一個隱藏的殺著,暗道:紅方不妙!我且救他一救!猛然咳嗽兩聲,正在下棋的劉志誠一回頭,見師傅的右手做了一個三思的手勢,心理不明,可也不敢違背師傅的意思,本來幾步之后有一個殺棋,硬是沒走,給了對手一個機會。那對手的眼也夠快的,張乘云的手勢沒能躲過他的眼睛,心里納悶:我可是來砸場子的,你給我留面子,為什么?兩人又走了幾個回合,張乘云一手按住棋盤:“和了吧!”兩個心照不宣。那來人起身拱手:“謝過道長!”回頭與隨從說道:“你們先回去,我與道長喝杯茶。”也不由得老道士推脫,拽起張乘云就進了春生茶樓,江中鶴與劉志誠跟著進了茶樓。圍觀人一見不下棋了,呼啦一下散了。
從定之后,來人自我介紹:“幾位,我名佟一貴,是滿州鑲黃旗人,祖上本姓佟桂,后改佟姓。家父在幼時跟隨我的祖父征戰(zhàn)至此,再也沒蜀犬吠日過關外,現(xiàn)在此定居,改姓佟,領著皇家的俸祿,整日無所事事,四處游蕩,卻叫大家見笑了。”說罷面露慚色。張乘云抬了抬手道:“原來是皇家八旗子弟,失敬失敬!適才我見你的棋藝好像經(jīng)過名人傳授,不知可是?”那佟貴肅然起敬:“道長好厲害的眼光!不瞞道長,我經(jīng)常與總督大人的幕僚宋師爺一起下棋,可以說受益匪淺。說起宋師爺?shù)钠逅囋诮瓕幠强墒鞘浊恢?”張乘云與江中鶴心里一亮,齊聲道:“可是宋一平?”佟一貴一愣:“怎么?幾位認識宋先生?”兩人相互一笑:“不!只是聽過大名,無緣拜見。有機會你介紹一下,也見一見江寧的高手。”佟一貴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喝杯茶就去,家父與噶大人交情匪淺,總督府我來去自由,誰也攔不得我!”張乘云笑道:“如此甚好,有勞佟賢侄。你我即刻便于工作去,會一會宋一平宋先生,見一見江寧的高手。”幾人小飲了幾口茶水,在佟一貴的帶領下徑往總督府。
到底那宋一平在不在總督府,幾人能否見著,我們下回再表。
第十回 訪噶禮一進總督府
老義士鏖戰(zhàn)宋一平
去說那佟一貴領著張乘云幾個出了茶樓來到兩江總督府,剛至門前,就見兩個門子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佟少爺今兒沒事嗎?又來找宋師爺下棋?這幾位是……”佟一貴擺了擺手說了聲:“沒事。我是來找宋師爺玩的,這幾位是我的朋友,象棋高手,我特意領來要與宋師爺較量較量。”兩個門子一齊笑道:“正好,今天沒見宋師爺出去,這會兒估計在后堂呢。要不我領你進去?”佟一貴搖了搖頭,擺了下手,接著從袖子里掏出兩粒碎銀:“不必麻煩!我自己去就是了,這點小意思,兩位拿去喝酒足飯飽吧!”兩人一起說道:“每次您來都為小的破費,這多不好。”這兩人話雖這么說,手里可都沒客氣,接過銀子各自塞進袖子里。
幾人剛穿過大堂來到后堂,就聽得佟一貴喊道:“師爺,今天我給您找來幾個高手,我是抵擋不住人家,就瞧您的本事了!”話音剛落只聽得應了一聲:“哦?這江寧府還有人能贏你?說笑的吧?”張乘云幾個隨著話音看去,只見東首廂房第二是人人掀開竹簾子出來了,一身典型幕僚師爺裝扮,手里握著一把折扇,站在了屋檐下邊。看官您問我,怎么這大清朝的人都喜歡把玩折扇?前邊那劉志誠拿著一把,這兒又出來一個拿扇子的。看官您大概就不知道了,容小子我與您慢慢道來。皆因那時一些文人墨客就喜歡拿扇子故作瀟灑,在扇面上做文章,如果上面能有一些名士的落款,更顯得與眾不同,學來學去,至最后竟然連那些稍微喝過一些墨水的市井潑皮、紈绔子弟也附庸風雅,這也許是風氣所致吧!閑話少敘,言歸正傳。張乘云打量那宋師爺:這賊幕僚身材算不得高大,卻至少比楊云飛魁梧一些,一雙三角眼,賊目鼠髯,兩眼放著賊光!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張乘云心思:“我且不必多說話,看形勢再說。”打定主意,也不言語,只聽他們說話。
只見佟一貴對宋一平抬手說道:“宋師傅,這幾位都是象棋高手,我特意領來與你切磋的。這一位是北直隸唐縣青虛觀觀主——張乘云張道長,那是他的徒弟劉志誠。這一位是揚州棋壇的領軍人物,號稱‘揚州三怪’之著的‘中宮炮王’江中鶴江先生。三位,這位就是兩江總督府的師爺宋一平宋師傅,宋師傅的棋在江寧府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張江劉三聯(lián)單人對宋一平抬了抬手道了聲:“幸會!幸會!”宋一平連忙還禮:“久聞‘揚州三怪’大名!可惜無緣得見!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張乘云觀宋一平,見他聽到佟貴說北直隸青虛觀時臉上閃過一絲懷疑神色,不過只是一閃即過,如果不是特別留心很難發(fā)覺,張乘云就知道今天來對了!”
宋一平掀開竹簾說了聲:“屋里請。”幾人跟著佟一貴進了屋子。進了屋子一看,屋子不算很大,書卷之氣甚濃,北墻放著一個書架,書整理得還算整齊,屋里靠西窗邊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盤棋,凌亂不堪。宋一平招呼大家坐下,轉(zhuǎn)向江中鶴:“江兄,素聞江兄乃是揚州棋壇的領軍人物,小弟雖久聞大名,奈因公務纏身,一直不曾拜會,直至今日才得以相見,實乃憾事!”江中鶴隨便實付了幾句,張乘云手撫長髯開口道:“宋師爺,我們既然來到這里,暫且手談兩局如?”宋一平笑道:“這位張道兄倒是急性子,也罷,我們暫且手談兩局,幾位今晚就在此地小憩一晚,晚上我領你們?nèi)グ菀娨幌赂量偠健!闭f罷宋一平已經(jīng)先行坐下:“幾位誰先與我手談一局?”張乘云道了直抒己見:“江兄,我們?nèi)酥心愕钠逅嚍殚L,你來吧。”江中鶴本想推辭,一看張乘云與他使眼色,雖然心下不明,可還是坐了下來。
宋一平道:“江兄,俗語說得好,強賓不壓主,恕小弟不恭,我可要先行一步了……哈哈哈哈。”手起子“啪”地一聲,江中鶴一看,他起手來了步馬八進七,心里暗自冷笑一直抒己見:“你起馬,我還是要以后手中炮破你的先手屏風馬!”倆人輕車熟路一會兒就擺起了架勢。
卻說這場大戰(zhàn),那才叫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開始就硝煙四起,劍拔弩張!黑方后手反架中炮硬攻紅方先手屏風馬,著法非常強硬!十幾個回合一過,那宋一平就知道今天遇一硬手了。看人家一副無所畏懼、胸有成竹的樣子,而且還敢后手中炮進攻自己的先手屏風馬,別的不說,這氣勢上自己已經(jīng)先輸了三分!收里暗贊了一聲:到底是江東英杰,確實不凡!看來人家在這中炮路數(shù)上確在過人之處,我需小心應付,莫要著了他的道,今日我不求無過,憑我的本事要想與你下盤和棋又有何難!相到這兒,暗暗打定主意,抽車調(diào)馬,回子固防。
自古云:棋分圍象,弈理相同。都道那圍棋,天元定中,黑白并立,變化多端,繁復異常。殊不知,這象棋一道,車馬縱橫,炮兵林立,內(nèi)中玄妙絲毫不亞于圍棋,且象棋一道另有一個圍棋很難出現(xiàn)的結果,那就是:和棋!習弈之人曾把和棋列為象棋的最高水平,認為和棋能窮其變化,雙方只有把技藝發(fā)揮到各自最高的水平,才能和棋。還不一種情況,那就是對弈雙方若是水平接近只要一方不想贏,全力求和,那是很容易做到的!
時下這宋一平抱的就是和棋的態(tài)度,看官您還別說,就他擺出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江中鶴一進還真拿他沒辦法,任你步步設阱,我就是不上當,車不入險地,馬不躍鴻溝,任你清風拂山崗,我自明月照大江,局面一時陷入了僵局,兩人耗上了。一旁的張乘云看到看下局面,哈哈一笑:“打住吧!兩位別下了!這一局和棋了!江兄的中炮功夫固然厲害,宋師爺屏風馬防守得還真是滴水不漏!佩服佩服!”江中鶴與宋一平相互對視,各自道了聲:“承讓。”江中鶴起身站起,向張乘云拱了拱手:“張道兄,我們半斤八兩,你來小試一局,我讓位了!”張乘云點了點頭,道了聲好,把浮塵插在背后,抖了抖衣服,坐在了宋一平的對面,道了聲:“宋師爺,且要手下留情!”老道士眼見得江中鶴不能取勝,要親自下場會一會這衙門里的師爺!
卻說張乘云要大戰(zhàn)宋一平,到底孰優(yōu)孰劣,誰的手段更勝一籌,我們下回書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