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再也不去捕獵了,那點可憐的殺傷力根本搞不定膘肥體壯的獵物,它不得不開始食腐,且變得膽小如鼠——笑傲馬達加斯加的王者,成了非洲草原最低賤、最膽怯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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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是一只馬島獴,盡管體型比一只家貓大不了多少,但卻是馬達加斯加毋庸置疑的頂級掠食者——在沒有大型貓科動物和犬科動物存在的馬達加斯加,馬島獴是全島最“威猛高大”的肉食動物。
因人類的過度砍伐,馬達加斯加的森林面積已經(jīng)縮水90%,導致馬島獴的數(shù)量急劇減少,總數(shù)不足2500頭,這樣發(fā)展下去,50年內(nèi)它們將從地球上永遠消失。對此,動物學家尤佳計劃了一整套拯救馬島獴的內(nèi)遷計劃——將馬島獴“移民”到非洲草原。那里無論是氣候還是環(huán)境,都與馬達加斯加相近,應(yīng)該適合馬島獴的生存。塔塔,就是第一個試驗者。
當塔塔從麻醉彈的麻醉中清醒后,周遭已是一片陌生——它已經(jīng)從馬達加斯加被送到了塞倫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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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空空的塔塔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覓食。然而,舉目望去,都是些碩大得不可想象的動物,無論是羚羊還是角馬,在小個子的塔塔看來都變成了龐然大物——面對體積超過自己數(shù)十倍的“獵物”,塔塔的小腦袋轉(zhuǎn)不過來了,咽著口水拼命發(fā)呆。
塔塔偷窺許久,!中一只看起來相對瘦弱的小羚羊作為獵捕目標。剛從草叢里躥出去,羚羊群就炸窩了,四散奔逃。漫天的黃土蒙住了塔塔的眼睛,這讓它覺得窩囊又惱火——在馬達加斯加,挑定的獵物總是孤軍狂奔,哪有這樣滿眼都是獵物奔來跑去的干擾?
塔塔在非洲的第一次狩獵,只收獲了滿嘴的沙土——它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個頭兒奔襲起來只有吃土的份兒,在這里只能玩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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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不撓的塔塔在腸胃的催促下,開始了新一輪的伏擊。茂盛的長草完全掩蓋了它的身影,它趴在地上一點點挪動,靠近了一只還沒斷奶的牛羚。一個漂亮得無可挑剔的跳躍,塔塔準確地落到了小牛羚的背上,還沒來得及將腦袋探下去切斷獵物的咽喉,小牛羚已經(jīng)發(fā)瘋似的跳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亡命狂奔。塔塔頓時暈了,只能下意識地用爪子更緊地抓住小牛羚的背,至于方向,已經(jīng)完全分不清,更別提去了斷小牛羚的性命。
小牛羚的狂奔亂跳終于將塔塔甩了下去,它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悻悻地找了棵大樹爬上去。或許是老天垂青,正在樹上喘息的塔塔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鮮肉味道,抬頭找去,樹杈上竟然掛著一頭吃了一半的飛羚。塔塔急不可耐地撲上去狼吞虎咽起來。正吃得高興,一陣憤怒的低吼傳來,循聲望去,塔塔頓時魂不附體,一只巨大的花豹正惡狠狠地盯著“小偷”,怒火沖天地向樹上爬來——塔塔忙丟下美餐,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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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竄變成了長途狂奔,猙獰的獅群、陰森的鬣狗、冷酷的獵豹、嗜殺的野狗……不管逃到哪里,塔塔都覺得有一雙冰冷的利爪在撫摸自己的脊背——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一個頂級獵手在一夜之間發(fā)覺自己身邊竟都是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獵人轉(zhuǎn)瞬間淪為獵物——塔塔有了一種生不如死的絕望。
塔塔再也不去捕獵了,那點可憐的殺傷力根本搞不定膘肥體壯的獵物,它不得不開始食腐,且變得膽小如鼠——笑傲馬達加斯加的王者,成了非洲草原最低賤、最膽怯的可憐蟲。
在塔塔之后,又有三只馬島獴被送到非洲,無一例外,沒有一只能撐過三個月,全都徹底喪失了原有的斗志和銳氣,在非洲草原行尸走肉般茍延殘喘。而它們的后代,也都順理成章地接受了父母剛剛萌生的食腐習慣,擔當了清道夫的職責,哪怕有草原鼠和野兔從眼前跑過,也絕不多看一眼,它們的鼻子四處尋找腐肉的臭味,將弄到一口殘羹冷炙作為最大的追求。
是的,非洲草原的氣候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確很適合馬島獴的繁衍壯大,只不過,從馬達加斯加的殺手之王變成非洲草原的食腐賤獴,它們還能否繼續(xù)延續(xù)“馬島獴”這個光榮的名稱,它們還是靈貓科那個獵人世家的組成部分嗎?
(!自《科學與文化》200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