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想著,有一天,跟一個男人,纏綿在這曖昧柔軟的沙發床上,彼此的身體糾纏、融化、飛翔……那男人若換了他,一切就剛好完美。
(一)
4個搬運工人抬著一款沙發進來。這款沙發是今年最新潮的款式,宛若男人寬厚的懷抱……
如果和自己最愛的入陷坐進去,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
我偏著頭看邵卓延,年過35歲的他,已經有了幾分老態。可是這不妨礙他依然是這座城市年輕的企業家,商業新貴。
我是邵卓延二婚的妻子,前妻是和他同一個山村出來的老鄉,因為一直沒有子嗣,終于離掉。對他來說,缺乏香火繼承入,不管在外頭如何風光,回到老家依然抬不起頭來。
他的前妻也已35歲,不再是女人最佳生育年齡。而我,只有24歲,青春勃發。許多個夜晚,邵卓延的手在我柔嫩的肌膚上掠過,他欲望勃發的眼神仿佛在訴說:多好的播種地啊!
被富豪疼愛的好處,在于我可以選擇任何一樣奢侈品——就像這款沙發,只是因為邵卓延接了一個聲音發嗲的女子的電話,作為一個補償,他便買給了我。
我們的小別墅里經常換沙發,我有這樣的嗜好,鐘愛各類沙發,于是舊的去,新的來。對沙發的鐘愛往往如曇花一現。自從與黎黎分手,我便不再持久愛一個人,或者一件物。
當年驕傲的,視錢財如糞土的宋紫檬,如今,也不過是一個除花錢就一無所有的中年男子的二妻,在豪華的別墅里做一只等待生育的“金絲雀”。
邵卓延招手喊我,輕佻地眨著眼睛:老 婆,這沙發足夠我們在上面……
行了行了,你一個人躺著吧。
厭惡地看著他碩大的將軍肚,我走進書房,拿起畫筆,卻不再畫得出任何風景。結婚三個月了,畫板上依然空白一片。我頹然圈著字,卻嚇了一跳,我寫的,只有兩個字:黎黎。
(二)
邵卓延的老家三天兩頭來人,他把他們安排在廂房,遠離我的視線,即使這樣我依然能感覺他們灼熱的眼光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掃來掃去。
他們用家鄉話在飯桌上肆意談論,之后,保姆便會端出各種奇怪顏色的藥,邵卓延哄著我吃。
一年的時光過去,肚子依舊毫無反應。邵卓延的封建老爸老媽開始惡意打量我。一次,終于在書房里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無非是他的父母要他把我踢走,他們再親自給自己了不起的兒子娶一房更年輕的妻。因為36歲的邵卓延,再也耽誤不起了。
我踢開房門,態度惡劣地說:行,離就離,可是我不是農婦好打發,邵卓延你自己看著辦。
當晚,邵卓延便送父母回了老家。他摟著我,說:瞧我多疼你,寧可背負不孝的罪名,都要和你過一輩子。 其實他哪里懂得我心,我早已厭倦當生育機器,厭倦沒有共同語言的伴侶。可是,人生若沒有愛的目標,我也懶得飛得太高,我甚至,連掙脫的心思都變得懶懶的。
去家具市場逛,又看中一款沙發,營業小姐見我如見財神。待要付賬的時候,身邊一個男人遞上一張卡,說:我來。
那個聲音……不用看,我也知道,不是黎黎還能有誰。
他的忽然出現一如他當年忽然的消失。而現在,我已經懶得連責備的心思都沒有了。
看著我手上的鉆戒,他臉色黯然:你就不能多等等嗎?我現在,也算過得不錯,買了車,也買了房。
那我離了,跟你?我摘下鉆戒。
他馬上變了臉色:可是,還沒達到我人生的目標,只有達到了,我才敢娶你。
我冷笑一聲:黎黎,別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大學生,和你在一起的年月,我嫌棄過你沒錢嗎?你的人生目標只是你的野心,不要生生和我扯上關系。
我站起來,匆匆離開。他追了出來,手拉著我。
心里是千言萬語的恨,翻江倒海的怨,可是手拉著手的時刻,所有的委屈忽然傾盆,我回頭,狠狠踢了他一腳。他呼痛,卻還是抱住了我。他的衣裳有薄荷的清香,頭發茂密烏黑,下巴干凈,這一切我以為只能在夢中回味,而現在,又重新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仿佛從來沒有離開。
即使知道他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我還是再次迷離。我愛黎黎,他知道,我也知道。他是我萬劫不復的災星。
我們在家具店外熱烈接吻,秋天的陽光暖暖地撲滿我們年輕的身體,來來去去的行人和車都阻擋不了我們各自思念已久的心。
黎黎在市區買了一套公寓房,不大,但是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客廳里掛滿了他自繪的風景畫,這一年來,他去了西藏飄泊。
你看,我從來不曾忘記你,房間里的一切,你應該都很熟悉。黎黎牽著我的手參觀房間。
是的,房間里一切布置都曾出現在我和他熱烈商討過的細節里。那些核桃木地板,推拉窗,榻榻米……而在他臥室連著的小陽臺上,還有一張小小的金色沙發床。
我撫摩著沙發床,這曾是他當年不告而別的導火索,只因為我隔著家具城的櫥窗由衷贊美了幾句,感嘆價格的昂貴,也許我們一輩子也買不起。第二天,黎黎就背著行囊去了西藏,再無消息。而不過一年多時光,它卻真實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
一年的變化這么大?我怒視著他:你怎么發財的?找了富婆?
黎黎淡淡笑著:不過就是賣掉了幾幅畫而已。紫檬,晚上留下來吧,讓我好好替你畫畫肖像。我的紫檬,已經生得越來越美。他的手穿過我的發,輕輕捏住我的臉頰。
我吻了吻他,拿起手袋:不可以了,我已經是他人妻。他給了我車,給了我房,黎黎,我沒有了選擇。
(三)
陷在棕色的沙發里,我看著電視里男男女女在沙灘上追逐。
邵卓延在房間里收拾著行李,良久,出來,吻著我薄薄的唇,說:我要去上海創辦新的分公司,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
不去不行嗎?勾著他的脖子,腦海里浮現著黎黎的身影。我挽留他,是因為害怕自己出軌,終究我的內心還是個傳統的女子。
可是邵卓延還是走了,帶著妖艷的女秘書。看著他們曖昧的眼神,忽然內心輕松許多,如果雙方都有背叛,那就不是背叛。
我購買了那張小小的金色的沙發床,也放在陽臺上。
我之所以迷戀它,是因為我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跟一個男人,纏綿在這么曖昧柔軟的沙發床上,彼此的身體糾纏、鑲嵌、融化,合二為一,該有多么好……那男人如果是我老公,沙發床裝不下;但是,若換了黎黎,一切就剛好完美。
給保姆放了大假。小小別墅,迎來新的男主人,此后的兩個月時間,這里是我和他的天堂。
黎黎為我繪畫。坐在玻璃窗前,我垂著頭,看著書。他仔細作畫,時間仿佛停滯,這,才是我夢想的生活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黎走過來,輕輕解去了我的衣裳。他曾對我的身體是如此熟悉,運用他手里的筆,使我更如裸體的女神。
完美的圖繪完。黎黎把它送給我,忽然單膝著地,吻著我赤裸的足。我猶如遭電擊,全身顫栗。他攔腰抱住了我,把頭貼在我起伏的胸口:我一直忘不了你,你知道不知道?我伏下頭,迎接了他火熱的唇,任憑他的舌侵略唇齒。我們的熱血上涌,呼吸急促,他的大手在我身軀上游蕩。我呻吟著,任憑他抱著我,放在陽臺的沙發床上。
青灰色的月光撲灑了我們全身,他跪在床邊,吻著我每一寸肌膚,冰涼的吻貼上火熱的肌膚,猶如浸入冰湖。黎黎身材健美,手的穿透力恰到好處,配合我肌膚的起伏,猶如魚兒蕩漾。我覺得我開始發燒,神智模糊。他重重壓了下來,霸道而溫柔。在一波比一波更劇烈的撞擊里,我們從沙發床上滾落下來,掉在地毯上,卻依然不舍得放開……
此后的日子,我們真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情色男女,赤身追逐、嬉戲、沐浴……窗內日夜如春。
在夏季開始的時候,邵卓延的電話響起,才提醒我原來還是他人妻。
黎黎離去不過兩個小時,從機場接回邵卓延。他的手撫摩著我的發,第一次,有了厭惡的情緒。原來女人的心,真的只能裝一個男人。晚上,接受他的溫存,草草完事。躺在床上,感覺到強烈的寂寞,我想,即使黎黎不肯娶,我還是要離了的。
早上起來,想著如何措辭,看著邵卓延的黑眼圈和虛腫的臉,忽然覺得反胃。我真的嘔吐了。
(四)
我可以百分百確定,孩子是黎黎的。看著邵卓延狂喜的神色,我有做賊的心虛。
打電話給黎黎,征詢他的意見。
生下來啊!他淡淡地說著。
可是,不是邵卓延的啊,他不知道是你的。
沉默了一會,他說:他不知道不更好。
黎黎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即使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雖然這是我早知道的結局,內心還是感覺荒涼。機械地接受檢查,一切正常,只等待新生命的降臨。36歲的邵卓延,為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邵卓延上班去了,手機響起,才發現他忘記帶手機,正打算替他接,卻發現號碼如此熟悉。接起來,對方說:什么時候辦理房屋過戶手續?我輕輕喂了一聲,對方愣住,啪地掛了電話。查來電顯示,忽然頭暈,無數個熟悉的通話記錄,邵卓延和黎黎,是什么樣的關系?
很容易查到了,黎黎的公寓房,還有他開的車,戶主都不是他,都是邵卓延。終于明白,這段時間,邵卓延為什么總躲著我在書房接電話。
我偷偷站在書房門口,聽清楚了他們的交易。一切都是邵卓延的布局。他知道我的愛情往事,苦苦尋覓到落魄的畫家黎黎,答應給他提供一切,條件是,讓我懷孕。因為他知道,驕傲的我,除了丈夫,只會和有愛的男人上床。
邵卓延從書房出來,見我呆立在門口,怔住。
我明天就去醫院。我蒼白著臉離開他。
不可一世的邵卓延忽然跪下,哀求:紫檬,求求你,我沒有生育能力,我不能讓人家知道……如果你不要這個孩子,我的苦心都白費了……兩個月,我戴了兩個月的綠
我寒著臉,將那張沙發床打得稀爛。窗外陽光燦爛,我知道,我愛過的情人,已經凍死在這個夏天。
尾聲
我在新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我是寫字樓里自食其力的美術設計,身材窈窕,容顏俊美,很多年輕男人找借口和我搭訕。不會有人知道,我曾離過婚,愛過一個情人,失去一個孩子。
我一無所有,而失去了孩子的邵卓延,失去了汽車和房子的黎黎,又何嘗不是一無所有。
即使被人傷了心,我依然要微笑著活下去……那些愛過的人,錯過的情,不過是天空下流失的云,下過的雨,風一吹,就會散,就會凋零。即使只有你自己,你的左手還可以牽住右手,左心房還可以溫暖右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