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怎么回事

1

為什么會愛上孟春這樣的男孩子？我說不上來。孟春也沒什么大毛病，就是對我愛得太細，太瑣碎，讓我透不過氣來。

在一個潮濕的傍晚，我正把自己套進暖暖的被褥里，很散漫地看著一本閑書。大約讀了十一二頁的時候，孟春打來電話，說是問候我。我有點感冒，怕聲音走漏了自己的身體狀態，盡量少說話，即便要說話也說短語。可沒說多少句，孟春就急切地說：“非非，你怎么感冒了？”與他戀愛戀得有那么一點煩了，我想躲一躲，靜一靜。于是，我說：“我好好的，哪有什么感冒！”他溫柔敦厚地說：“你的聲音都像刀郎的歌聲了，還騙我。”我沉默了一下，沒吱聲。他說要來看我，我正要推辭，他已放下電話。

半個小時后，孟春抱著一大堆藥來了。我哭笑不得：“你想讓我把藥當晚餐吃？”他傻傻地笑，轉過身，準備給我倒水。突然，一聲悶響，熱水瓶炸了，瓶殼歪倒在地上。我明明看到孟春的手還沒碰到熱水瓶，熱水瓶就炸了，他卻連連向我道歉。

一只熱水瓶值多少錢？我哪會在意，我在意的是他的表現。他沒搶救我壞透的心情，只顧著“搶險救災”，把我的一雙拖鞋撈出來，輕輕放在窗前晾起來……

我無奈地看著這一切。

2

與孟春的愛情就這么不溫不火著。戀愛一年多，他還沒碰過我的唇，我的唇長了21年，像花一樣。有一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只蝴蝶采著花蕊，很勤奮的樣子，我就有點燃燒的感覺。醒來之后，卻不知孟春把他的青春藏在哪。我都厭倦了。孟春好，好得我有點冷。我很難設想，假如有一天嫁給了他，他會把我閑置到什么樣子。

過了一段時間，我有了一套全新的愛情。這愛情是突發的。

那天是一個周末，孟春沒空，我便一個人到外面散心。乘上公交車，滿車的男女偎依著，一派愛情的氣象。我頓覺自己很孤單。公交車出站沒多遠，一個急剎車，我身不由己“鉆”進了前面一個男子的懷里，而且在他很有光澤的皮鞋上踩出了一幅抽象畫。我還來不及站好，就趕緊向他道歉，他爽朗地說：“我沒害得你的腳骨折吧？”他的幽默把我逗樂了。以前，我在心里給自己預訂的男子就是這個樣子的。

沒有下面的情節，也許就到此為止了。然而，我在江漢路下車之后，他也下了車，并走到我的面前，說請我聽音樂。我心里想拒絕，身體卻跟著他進了附近一家音樂吧。于是，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劉代。

我們邊聽音樂邊聊天。劉代給我的咖啡里加了一點糖，說，可以沖淡咖啡的苦澀味道。他自己卻沒加糖，我伸手要給他加糖，他說：“我的杯子里有了你，夠甜了。”明明知道這句話不著邊際，可我愿意聽，而且心里一動一動的。和孟春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平平仄仄平，如我讀厭了的古典詩詞，從來沒有把我的心撞出這樣的感覺。

聽了一曲又一曲，時候也晚了。劉代結完賬，站起來，望了望我。我以為，他會問我什么時候再見面。但他沒問我，從對面繞過來，走近我。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就低下頭吻了我。

3

與孟春的戀愛沒有結束。

天氣預報說，明天陰有小雨。很靈的，第二天的天氣果真是這樣，我的心情也受了潮。我翻了一個身，想再睡一會，這時，手機響了，是劉代打過來的。他說，他給我發了幾條短信息，怎么沒見我回復。我說：“你發信息時，我還在美夢里。”收線之后，我開始搜索新的短信息。屏幕滾動了一下，跳出來一行字：我要娶你——愛你的劉代。我數了一下，一共有六條，全是這句話。我抑制住加快的心跳，給他回復了一條短信息：你愛的女孩子還沒準備好。我對我的回復很得意，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而且留下了回旋的空間，可進，也可退。

剛有一個好心情，我的門被打開了。開門的人是孟春，他有我的鑰匙，是我給他的，但他從沒在深夜打開過我的門，我也從來沒反鎖過，因為我知道他不會鉆進我的被子。孟春的膽子細，像女孩子的發絲。

孟春站在我的床前，傘沿還淌著淚一樣的雨水。我有點心疼他，叫他把傘放下。他放下傘，回過身來，幽幽地說：“昨天，我看到你和一個男子在一起，聽了很長時間的音樂。”我一怔，難道他昨夜一直在跟蹤我。與劉代糾纏很久的吻，他發現了嗎？我說：“你怎么沒把我從他那里揪回來呢？”我多么希望孟春是這樣的男子，見自己的戀人與別人幽會，像個英雄一樣勇敢地把戀人奪回來。要是他這樣做了，我一定會當著劉代的面吻孟春，而不是劉代吻我了。

孟春說：“我們還能戀下去嗎？”

我怎么回答呢？

我哭了。這時我希望的是孟春走過來，替我拭淚，或者擁抱我。但他依舊只是安靜地站在我的面前，什么也沒做。

4

劉代戀上了我的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體驗了什么叫激情，什么是刺激。我想，愛情就應該像這個樣子。

即使是這樣，我在心里還是惦記著孟春。我想在劉代和孟春之間選擇一個戀人。不是說愛情要備份嗎，我也想給自己的愛情留一個候補。所以，我一直沒作出決定。

明天就是情人節了。我估計，孟春和劉代都會約我，我可以做出決定把機會給誰了。然而，我等了很久，孟春沒約我，也沒給我支言片語的慰藉。我很生氣，一年不就一個情人節嗎？要表達愛，這是最好的時間。正在這時，劉代給我送來了一束大紅的玫瑰，這正是我等待的鮮花啊，我接過鮮花，撲在他的肩膀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劉代從我懷里接過鮮花，放在我的單人床上。一瞬間，我的單人床變得絢麗多姿，我內心涌動著莫名的躁動。這時，劉代伸出手把我抱起來放在床上。我有點暈，感覺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移，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一把把他推開。他有些氣急敗壞，強硬地把我壓在身下，說：“我要從你身上證明你對我的愛。”情急之下，我大喊：“我已有了男朋友，他的名字叫孟春。”在這樣的時候，我把孟春當成無懈可擊的盾牌，擋住了劉代的無理要求。

玫瑰花被碾碎了，像我臉上的淚……

我把自己額上的頭發理了理，從床上拾起零碎的玫瑰，還給劉代，說：“請你出去，馬上出去！”

5

一年以后，我想回過頭再與孟春愛下去。可孟春沒給我這樣的機會，他在我和劉代不清不白的時候，結婚了。本來，我不想驚擾他平靜的婚姻，然而，我沒法做到這點。我給他寫了一封長信，懷念過去他對我的愛，像細水長流的愛。可是我的信還沒寄出，孟春給我的信卻先期到達了。

他在信里說：“我從不懷疑我對你的愛，至今也是。但，你不能接受我對你愛的表達方式。我等過你，但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希望你能找到你向往的愛情。”信里，放著我給他的那把鑰匙。

我憧憬著尋找一份理想的愛情，還以為劉代給了我，可卻在不經意間，把自己真正的愛情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