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芬和村里許多留守婦女一樣,老公外出打工,自己在家里守著田地、孩子和家畜。阿芬和公婆住在一起,有兩個孩子,一個10歲,一個7歲,都在上小學。老公在大兒子出生時就去廣東打工了,每月往家里寄些錢,春節就背著大包小包回來,帶好吃的好玩的給她和孩子。村里的婦女都說她有福,老公那么惦記家里。她雖然曬得皮膚黧黑,蓬頭垢面,但心里卻甜滋滋的。
過完春節,老公又打工去了。阿芬的生活便恢復到了往日的安靜。這一年雨水好,蟲害少,一畝田一造就比往年多收了兩百多斤的稻谷。留夠一家人一年的口糧,買了余糧,把錢存起來。再把地翻了,種上蘿卜、點上豆子等冬菜。阿芬盤算著,自己在家種養的收入加上老公寄回的錢,節省著用,攢夠錢再建幾間房,等兒子大了娶回媳婦,自己兩口子就有好日子過了。就這么忙碌著,轉眼還有半個多月又快到春節了,阿芬開始收拾、洗涮,掐著手指頭算日子,等老公回家過年。
這天,阿芬吃過晚飯,正在看電視的時候,老公打來電話說,他想和朋友在春節前抽空做一筆年貨生意,利潤很豐厚,需要本錢,讓她拿出存下的錢來入貨。
阿芬一刻也不敢耽擱。第二天一大早,打發孩子上了學,喂完家畜,吃了一碗剩飯,她就騎上那輛破自行車往城里趕。
到了城里,銀行剛剛開門,在一位姑娘的熱心指點下,阿芬把存了三處的五萬多塊錢歸到一起,通通打進了老公的賬戶。她口袋里還剩一百多塊,應該夠她和兒子半月的開銷了,余下的還能準備一些年貨。
阿芬哼著小曲回家,覺得今天的天空分外的藍,瞇著眼睛望上去,藍得簡直沒有一絲雜質,美極了。
這半個月的時光短暫而漫長,阿芬日日盼望著老公能帶著收獲早日回家。
二
然而,眼看除夕就要到了,老公沒有打來電話也沒回家。阿芬心想,他一定是忙著做生意,只要能在除夕夜趕回來就行。
可是,一直等到大年初一的鐘聲敲響,老公還是沒回來。阿芬安慰自己,一定是他乘坐的長途車出了故障,誤了行程,晚一天也會到家的。
這樣的等待伴隨著阿芬到了初十,她不想再欺騙自己,明白老公是不會回家過年了??稍趺催B個電話也沒有?她想打電話問問情況,卻發現老公從來沒給她留過電話號碼,也沒告訴過她具體的工作地址。
到了正月十六,孩子要交學費了,根本拿不出錢來的阿芬決定把家里的雞蛋全賣了。到了街上,阿芬碰到從廣東打工返家的表妹芳,從芳那里她得知——原來,老公沒有回家是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老公有了外遇?阿芬不敢相信。
正月十八,老公終于打來了電話。阿芬不等及他說話,就責問了一通:“你個死鬼,不回家也不打個電話,害得人家擔心,孩子天天到路口去等你……”說著說著,眼淚落了下來,老公沉默了片刻,說:“我們離婚吧,孩子留下。”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突來的變故讓阿芬完全不知所措,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幾天后,公公對她說:“阿義叫你走,孩子留下來我們管。阿義外面已經有人,而且快生了,要回來燒紙(祭告祖先)?!?/p>
“趕我走?”
“阿義叫我們和你說。”
“找個好地方去吧,留在這里沒用了?!惫f。
三
阿芬不相信這是真的,執意要面對面讓老公說清楚。第二天,她把孩子交給婆婆,在村里人的指點下,坐上了前往東莞的直達班車。這是她第一次坐長途車,吐得她永遠都不想再坐車了。但是一想到老公就在不遠處,她咬緊牙關,閉上眼睛,任由車子在顛簸中前行。
早上五點多,車子到站了。阿芬拖著軟塌塌的身子一下車,就躺倒在路邊的樹底下。她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高樓大廈,一切都那么新鮮??墒侨撕CC?,老公究竟在哪呢?阿芬站在陌生的土地上,眼淚忍不住嘩嘩直流。
擦干了眼淚,她找到了表妹芳,請她幫忙打聽老公的下落。
三天后,芳終于帶著阿芬找到了她老公。
阿芬眼前的男人冷漠得讓她心碎,她知道他的心已經完全變了。她平靜地說:“我不會走的,我會帶著我的孩子過。”
“我不能留你,你必須走,孩子不能帶走。”
“為什么那么絕情?”阿芬憤怒地質問道。
“我也沒有辦法,我跟你沒有感情?!边@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向了阿芬,阿芬感覺身子一下子從頭涼到了腳。
她強忍著顫抖,咬著牙說:“把我的錢還給我,把你的錢分我一半,我也有份的?!?/p>
老公說出了更絕情的話:“我這些年沒存下錢,年前你打來的錢做生意虧了?,F在一分錢也沒有了?!?/p>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阿芬一無所知。
四
阿芬絕望地坐上了回家的車,她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這一路的顛簸,讓她下定了決心要親自把孩子撫養長大,讓他們健健康康地成長。
回到家沒幾天,公公就叫他們搬出去,房子不能再讓他們住了。就算老公變心她無法改變,可平日里對公婆的孝敬,養育孩子,自打二十歲進這個家門,十二年的日日夜夜,為了這個家所做的一切,難道就像煙霧一樣消失了嗎?阿芬終于病倒了。天真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家里的變故,在媽媽的床前訴說學校的趣事,兩個孩子都學會了做簡單的飯食,懂事地把蛋湯飯端給媽媽,這樣更讓阿芬心如刀割,她說什么也不能放下兩個孩子。
走投無路的阿芬來到了縣里,找到了婦聯。她從婦聯那得知了孩子的撫養權是能夠爭取的。經婦聯的指點,阿芬收集了老公出軌和財產轉移的證據,拿起了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最后,阿芬不僅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還要回了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幾萬塊錢。傷心有時,歡樂有時。雖然失去了老公,但生活總要繼續,阿芬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開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