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俠妻萬事足

記得一次在北京電影學院講演時，一名女生問我：“你的電影有很濃重的英雄情結，那英雄的靈感緣自何方?”我毫不遲疑地告訴大家：“大概是緣于我的太太!”結婚30多年，我的確一直覺得太太就像個俠女，俠氣十足!

和太太戀愛時，我是電影公司默默無聞的副導演，她是場記。小小弱弱的她，精力十分充沛，最讓我佩服的是，她可以記住幾乎所有群眾演員的名字。

說太太像俠女，很重要的一點是她氣度寬宏，人很豁達。我們結婚時，經濟條件很糟糕，我向公司預支了薪水才能買成去美國度蜜月的機票。我們在洛杉磯公證結婚只花了12美元，更無喜宴和親友見證。但太太沒埋怨，她只是提醒我：回香港后應該送她一枚婚戒，這是對她的尊重!原來我們計劃在夏威夷逗留四五天度蜜月，可在從洛杉磯飛往夏威夷的途中，突然有個新故事靈感在我腦海浮現，我興奮得忘乎所以，對太太說：“不行，我要立即回香港，我們先取消蜜月好嗎?我一定要很快把這個劇本寫出來。”最終，我們只在夏威夷待了一個晚上，太太就陪我返港了。沒有婚戒和蜜月，這在很多姑娘是絕不可容忍的，可太太卻用俠骨柔情包容了我。

1992年，我面臨一個選擇：是受好萊塢制片商邀請到美國發展事業，還是留在事業根基很牢固的香港繼續拍電影?我很猶豫。沒想到一貫謙和的太太在這件事上反應非常激烈，她幾乎是跳上沙發對我說：“現在這樣生活在香港我很不開心。你一周七天永遠都在工作，無論什么事也擋不住你拍電影，可這種生活卻擋住了你與我和孩子的視線，再這樣下去，我和孩子的眼里就沒有你了!”太太的話讓我如觸電般頓悟：我的家庭正在被泛濫的工作侵蝕著!正是太太的俠女性格，決定了她不會一味妥協，會為自己的底線和理想生活“抗爭”。美國人必須在周末休息。到了好萊塢之后，我也開始養成雙休日休息的習慣，適當地從工作中讓自己解放出一部分。

對待子女的教育，太太也是一派俠氣風范，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女兒在公司做文員，從端茶遞水做起，太太也沒有建議她到我公司謀求一職。小兒子人很帥，不少導演找他拍戲。但他不喜歡，太太從不勸說，最終兒子選擇讀人類考古學。更讓我心存感激的是，太太一直明白其實我內心是很希望子女能繼承電影事業的。她不讓子女為難，但也不想看到我為難。直到一天，她悄然告訴我：“二女兒私下很愛寫影評，你不妨去引導她呀!”

憑太太“仗義”的指點，我真的找到了繼承人。2005年威尼斯電影節，女兒導演的電影《玻璃珠》和我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拍攝的《看不見的孩子》雙雙亮相電影節。讓我驕傲的是，女兒的電影是美國唯一的參賽影片。電影節評委會對女兒的評價有趣至極：她的風格幾乎沒有受父親的影響，她的影片沒有暴力，但有美學，很有王家衛的味道!

談到做人與處事，太太更契合我心中的俠女形象。2007年我到內地拍攝電影《赤壁》，8月7日，河北易縣下大暴雨，把我們搭的景全部沖掉了，拍攝計劃嚴重受阻。我心里很著急，太太倒是淡定從容，一邊提示我趕緊改變計劃去拍室內戲，一邊幫我去敦促搶搭外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劇組發生主演辭演的風波，我很震驚。太太對我說：“任何事物和人，都有你看不到的背面，難處和隱情都在背后，只是我們看不到，我們欣賞他們的大部分就足夠了!”

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喜歡拍飆車場面的我不會開車，因為腿不好，加上思想老分神，太太不讓我開，一直甘當我的司機。可她開車真是俠氣十足，車速很快，一路狂飆，但我坐得很安心。30多年來，有這么個“俠女夫人”掌舵，我們的幸福快車一直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