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飛奔過去,重重地跪倒在志明面前,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大腿,口里一個勁地叫著:“就算全部的金錢這次又沒有了,也不要緊,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就好,即使連老家那些財產你都輸干凈了也沒關系,只要我們一生一世地相愛就知足了!”
但志明卻一把將我抱起來,像個孩子一樣高聲喊著:“我發了!我們有錢了,我們再也不用過窮日子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啊!”
不甘!他想去深圳闖蕩
幾年前我在安徽桐城市,安分守己地當一名營業員。在那里,我認識了志明。志明是一所普通高校的畢業生,長得又高又帥。當時,他在周邊城市開車做供銷業務,每天下班,他就來接我。在他瘋狂的攻勢下,我們就迅速結婚了。
結婚后的第二天,志明就一個勁地在我耳邊說:“我們一定要趁著年輕去深圳闖蕩,干他幾年,掙個幾十萬回來!”我沒想到,自己的平靜生活這么快就被他的雄心壯志擾亂了。
在深圳患難與共的日子
志明開始行動起來,向我父母、周圍朋友到處借錢。終于,他籌到一筆款子,拉著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初到深圳,陌生的環境讓我又緊張又害怕,但信心十足的志明每晚都在出租房里緊緊抱著我,指著深南大道上穿梭不止的車流和閃爍的霓虹燈對我說:“我們終于從家鄉來到了這個嶄新的世界,我們一定要創造奇跡!”
不久,我在一家大型商場找到了工作,志明也做起了他的老本行——百貨供銷。頭腦靈活的他只花了幾天時間就找到了幾個供貨商,然后拿了他們的樣品和報價單在外面推銷。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然而好景不長,一家批發店在收了志明三十萬的貨物后突然一夜蒸發了。那天晚上,我在小巷口等了好幾個小時,終于見到了失魂落魄的志明,他手里緊緊地捏著那一張欠條,像不認識我似的從我身邊走過去。那一刻,我的大腦嗡嗡作響,拽住志明的衣服一個勁地追問。志明像個孩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講了半天,到了租房門口,竟一頭栽倒在地。
幾十萬,對于初來深圳的我們無異于天文數字。為了躲避家鄉人和深圳供貨商的雙重追債,我們只好在福田一棟民宅里租了一間廉價的房子。那些日子是我們生命中最難忘的,志明因為找不到工作,我只好向食堂師傅討些剩菜剩飯給他填肚子。嚴重的營養不良和精神焦慮讓志明病倒了。
那天晚上因為盤點我回來晚了些,喊了半天也不見志明開門,我情急之下撞開房門,只見志明面色蒼白,呼吸微弱,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我撲到志明身上,一個勁地哭喊著,好半天志明才緩緩地睜開眼,艱難地對我說:“醫院!”
我趕緊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后咬緊牙關彎下身,將一百多斤的志明背在身上,摸著漆黑的樓梯一步步走下去。到了樓下,又因為巷子窄,車輛無法通行,我只好又將志明背到大街上。等救護車到了,護士們剛剛將志明抬上車,我也累癱在了地上。
志明終于從死神手中逃了回來,但深圳的醫藥費貴得嚇人,才幾天時間我們就向好心的房東借了兩千多元。那天回來后,志明躺在簡陋的床上,淚流滿面地拉住我的手,哽咽著對我說:“小娟!我們離了吧!深圳的闊老板很多,你又這么年輕漂亮,不愁找個好男人啊!我這一生算是完了……”看著志明那絕望的眼神,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掉下來。我趴到志明身上緊緊地抱著他,發瘋一樣喊著:“不!不!不!”
在我的激勵下,志明重新振作了起來。第二天,他就去了寶安和龍華,聯系了好幾個在深圳做生意的老家人,他要東山再起。
不安分的愛人抓住了股市機遇
志明這次做的是五金工具。深圳的建筑項目很多,五金工具相當走俏,志明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從幾十元的小訂單一步步做起,每天起早摸黑地送貨。他的生意終于越做越大,經過一年多的積累,手上有了十幾萬的現金。我勸志明先還了一部分欠款,留一部分做流動資金,但不安分的他心里卻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因為客戶資料他都已經掌握,每天只需要接接電話就可以了。他整天都呆在證券交易大廳里看股市行情。其實初來深圳時,志明就想過炒股票,但那時時機還不成熟,一方面是手上沒有足夠的現金,另一方面股市的小幅漲跌不能勾起他的興趣。開始,他只是買幾千塊錢的股票,到最后,竟將所有的資金全投進了股市。
2007年6月的一天,睡得正香的我突然被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驚醒,我翻身起床,只見此時仍在電腦前分析股市行情的志明滿臉淚水,像個野人一樣瞪著雙眼,四肢亂舞,口里也不知道在胡說些什么。我嚇壞了,以為志明這次買的幾只股票全線下跌,直到血本無歸,再也受不了這個打擊了。
我趕緊飛奔過去,重重地跪倒在志明面前,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大腿,口里一個勁地叫著:“就算全部的金錢這次又沒有了,也不要緊,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就好,即使連老家那些財產你都輸干凈了也沒關系,只要我們一生一世地相愛就知足了!”但志明卻一把將我抱起來,像個孩子一樣高聲喊著:“我發了!我們有錢了,我們再也不用過窮日子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啊!”
原來志明一直看好的兩只個股近來直線上漲,幾乎每天都是漲停。今天晚上他痛下決心,準備明天一開盤就全部拋出,另買他所看好的新股。他粗略地算了一下,這兩只股票竟然讓他狂賺了一百五十多萬!
愛情最終在瘋狂中跌落
有了錢后,志明首先在福田買了一套房子。那時深圳市區的普通房價還在六七千元每平方米,現房也比較多,頭腦靈活的志明預計到隨著股市的狂漲,深圳的房市也一定水漲船高,于是又瞞著我用手頭上的余款買了兩套二手房并按揭了一套新房。我那時竭力主張志明先將家里的欠款還了,再在深圳慢慢發展,因為那些欠款加上利息可能有五十多萬了。志明口上答應著,暗地里卻加緊在深圳淘房和炒股。
不久深圳的房價已經飆升到一萬多每平方米,二手房也逼近一萬每平方米,此時志明心里狂喜不止,想盡一切辦法籌集資金,甚至瞞著我找到深圳等地的地下錢莊借來高利貸炒房和買股票。我不知道那些日子志明如何在瘋狂的股市和房市中馳騁縱橫,也不清楚后來志明如何經受巨大的挫折,只知道他總是徹夜不歸。
我滿深圳地尋找志明,那天中午,終于在一家酒樓前發現志明的車子。我趕緊跨步過去,卻見那黑亮如漆的玻璃已經緩緩落下,里面伸出志明的腦袋,神情漠然地對我說:“你來這里干什么?我還有事要走了!”志明的話沒說完,玻璃又緩緩上升,但眼尖的我還是看見在志明身邊和后面分別坐著兩個嬌滴滴的妖艷女子,她們此刻正在毫無羞恥地整理衣扣,志明也衣衫不整。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了錢的志明早已在外包養女人了,然而還未等我醒過神來,車已經一溜煙開走了。
回到家,我哭了三天三夜。為什么我們可以患難與共,卻不能同享富貴?難道這一切都是深圳這個城市惹的禍?我再次打電話給志明,但我還未開口,志明就在那邊冷冰冰地說:“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們就分手吧!那套房子歸你,其他的一切包括債務都歸我,總可以了吧?”
志明暴富的短短幾個月里,他的反復無常已讓我心悸不已。那些天里我以淚洗面,一次次地給志明打電話,但每次都是我未開口,志明就不耐煩地跟我講:“你不覺得你這樣纏著我很無聊嗎?我們還是盡早結束這段不幸的婚姻吧!”
一切重歸于零
我和志明終于離婚了,我將那套離婚時所得的房子賣了,回到了家鄉。我又去了一家超市繼續做我的老本行,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然而有一天下班時,我突然看到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志明不知什么時候又悄然回到了家鄉,如今的他卻是另外一種情形:由于股市的持續走低和深圳房市的回落,一心指望兩市還能繼續上漲的志明因為一直舍不得將兩市高漲時購買的大批股票和房子出手,結果一虧再虧,直到今天,他已差不多虧得還原了一年前的老樣子。
如今家鄉的債務已經滾到六十多萬,還了深圳地下錢莊的高利貸后,志明身上僅剩幾萬元錢了,那天心慌意亂的志明終于出了車禍,將一個撿垃圾的老人撞成了殘廢,萬般無奈的志明只得忍痛將那輛愛車以七萬多的跳樓價賣了!
志明含著眼淚對我說:現在他才知道我才是他最知心的愛人!我們曾經患難與共好幾年,那些日子才是他這一生難以忘記的!而那些在他有了錢就來體貼他的女人都是騙子!志明希望能與我和好如初,并能借錢給他,好讓他東山再起!
我平靜地看著志明悔恨的淚和他嘮嘮叨叨的表白,心如刀絞一般。錢哪!究竟是什么?它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人一旦陷進對它的渴望中不能自拔,就變得這么卑微、弱小……
(選自《打工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