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你是我的春暖，卻不是我的花開。

A

這個春天來得有些突然，仿佛一夜之間的改變，到處都是草長鶯飛，到處都是暖意融融。陽光每天都懶懶地照著，花開不敗?？蛇@些都不是我的春天。

我在物理課上發信息給莫卡卡。我說卡卡我突然間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了，我不想考大學了，我只想背著包去我夢想中的西藏，那里才是我的天堂。

莫卡卡的信息很快進來。她說夏離念你不會的，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我們說過要一起考到西安去的。

我抬頭看莫卡卡，她在教室的左下角我在教室的右下角，我們的目光在教室里相遇。

西安西安。那是莫卡卡說過無數次的地方。莫卡卡說西安這個城市有著厚重得近于死亡的氣息。莫卡卡說這個城市有著永遠無法預料的未來和奇跡的存在。莫卡卡說西安有她的秦可豪。

我和莫卡卡不約而同選擇了逃掉最后一節課。我們并排走在大街上，我們旁若無人地大笑，我們一直游走。終于，我們在一家叫“暮年”的音像店停下來。

莫卡卡說，她要買一張許巍的歌碟。她要在他的歌里找到西安的影子。西安是她愛的地方，許巍是她愛的歌手，當然，西安還有她的秦可豪。

莫卡卡說夏離念你知道嗎？秦可豪是我從13歲開始就一直喜歡的人，他是多么讓人不能忘記。她說夏離念你知道嗎？他穿淺藍的運動服白色的跑鞋在教室外面朝我微笑，他說莫卡卡我考上了西安的大學，我在西安等你，你一定要來哦。夏離念你知道嗎這句話是我一直以來的動力。夏離念你答應我的，我們要一起去西安的。

我們一起去圖書館看書。莫卡卡努力在題海里掙扎。我突然覺得她是很幸福的人，至少，她有希望，她有秦可豪。

可我呢？什么都沒有。

B

我開始厭倦學習。終于在忍受了N久之后第二次逃學，一個人。莫卡卡在為她的西安她的秦可豪而努力K書。

陽光真的很好，我在這個城市漫無目的地游蕩之后發現無處可去。我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有很好的陽光的下午，在這樣有些落寞的狀態下遇見駱千一的。并且讓他那樣肆無忌憚地闖進了我的心里。

我在太平洋百貨門口遇見了駱千一。他面前支著個畫架在幫人畫畫。他穿淡藍襯衣深藍褲子頭發微曲卻根根柔順。他旁若無人地專注地畫著。整個下午我就那樣坐在臺階上看他畫畫。我曾經告訴過莫卡卡很多時候朋友是一種遇見，兩個氣味相投的人遇見了就成了朋友，比如夏離念和莫卡卡，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我就知道莫卡卡是夏離念要愛一輩子的人，而有些人即使相處一輩子也永遠無法成為朋友。愛情也是這樣的吧。

駱千一的生意應該不錯，不時有人坐到他前面的凳子上，他就開始畫。偶爾我們的目光會交匯，他看看我，淡然地微笑，繼續畫畫。

下午4點鐘的時候，駱千一收拾攤子準備回家，我從臺階上站起來，我們是那樣自然地走在一起，他去旁邊的小商店買了兩只蒙牛的綠色心情，包裝和里面冰棒的顏色都讓人覺得很安靜。

我們就這樣走入了彼此的生活，如呼吸般自然。

很多事情，命里注定。

那個下午我告訴駱千一我其實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不想我的生活里除了考試還是考試除了書本還是書本，可我卻無法改變無處可逃。駱千一看著我，他始終是那么淡然，他說夏離念你不會逃的，其實你是個很堅強的人，這樣的日子是你必須要經歷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不說話。這個認識不到半天的人就這樣一針見血地看到了我的心底。

我望著駱千一的目光突然很害怕，怕我會陷在他的目光里無法逃離。

莫卡卡仍舊在為了她的西安為了她的秦可豪努力和那些文字數字斗爭。她看著我有些蒼白的臉擔心地說夏離念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你不可以這樣逃離，我們說過要一起去西安的。

我望著她笑笑。莫卡卡，你是我在乎的人，永遠都是。夏離念答應過的事情永遠都不會食言的，永遠。我們的西安，我們的大學。

我有時會去駱千一在這個城市的暫時的家。那是個17樓的公寓，有大大的陽臺，我喜歡在傍晚的時候站在那里看西邊的天空如血般暗涌，然后慢慢消逝，慢慢黑暗。地上的燈亮起來，月光如銀幣般透過云層在地上舞蹈。地上的人如螞蟻般涌動。各人有各人的方向，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很多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從這里飛下去會是什么樣子，應該很美麗吧。我告訴駱千一這些，他一本正經地說夏離念如果你飛下去了就永遠不再是美麗的夏離念了，你只是一堆泥而已，你就永遠也去不了你要去的西安你想去的西藏了。我笑起來。

C

我有時會在下午上完課之后去太平洋門口看駱千一畫畫，他收攤后會帶我去吃新疆的羊肉串山東的雜糧煎餅西安的肉夾饃還有東北的烤玉米。我們的微笑灑了一地。

可我知道，這些都不會是我的永遠。

4月的時候，校園里開始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這樣的情緒有時會讓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寫著離高考還有××天的字樣，每天都有人去更新上面的數字。那個看似遙遠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我有些惶恐，一切都還沒準備好，為什么就要來臨？可我不能逃避。

莫卡卡變得更加用功，她開始整夜整夜看書。她說夏離念我一定要去西安一定要去秦可豪身邊。她的話越來越少。我們都各忙各的。她在努力K書，我在想著命運、駱千一、西安還有西藏。

駱千一不再在太平洋百貨門口給人畫畫。他說他突然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他說他或許會選擇一種新的生活方式或者一個新的生活環境。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正在一家小店吃雜糧煎餅。我聽到他這些話，突然忘記了吞咽，但還是無意識地往嘴里塞。

我的眼淚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涌出。我知道駱千一終究是要走的，他對于我就像風箏一樣，線不在我手上，我們都不會是誰的誰?？晌疫€是害怕聽到這些想到這些。

駱千一看到我的眼淚慌了，他說我們以后不吃這個了不吃這個了。我的眼淚落得更猛了。

可這樣都改變不了什么。

離5月還有3天的時候駱千一到學校來找我。我預感到些什么，可不能去想，也不愿去想。

駱千一還是那么淡然，他微笑著說夏離念我要走了，這個地方已經給不了我靈感了，我必須到其他地方去。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沒哭。我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說可能不久也可能永遠。

我終于沒能忍住我的眼淚。駱千一，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駱千一就這樣如風一樣地走了， 一如他來時的猝不及防。

時間就這樣狠狠地走到了4月底。莫卡卡的臉色越來越差，她整夜整夜看書做題。

我收拾起我的西藏，暫時忘記駱千一，和莫卡卡一道好好學習，我們在文字和數字中昏天暗地不知光陰。我們都有自己的夢。西安西安，我們都要去的地方。

我不再逃課也不再對學習意興闌珊，我開始用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氣力來學習，我要去西安。駱千一說夏離念你一直都是個很堅強很勇敢的孩子，即使是厭倦即使是無奈你都要去努力，這些才是你不變的命運，這些才是你的日子。

5月中旬，我收到一張卡片，是駱千一寄來的?？ㄆ嫌泻芏嘟ㄖ秃芎裰氐纳省Ｄ鞘俏业奈靼病ｑ樓б辉谏厦鎸懀合碾x念你知道嗎？任何一個城市都有它們自己的特點，比如西安。

我笑笑。駱千一，謝謝你。你是我的春暖，卻不是我的花開。

我安靜地學習，安靜地生活。7月，我和莫卡卡一起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我們的西安，我會在那里重新尋找我的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