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當“粉頭”，女高中生逼母舉債跳樓

“粉頭”是“粉絲團”團長的別稱，主要任務是率領自己的“粉絲團”和別的“粉絲團”搶地盤、比人氣，聯絡廣告告公司，在網上炮制各種文章，詆毀別人的偶像。所謂“散粉”，是指沒有加入任何組織的“粉絲”。“散粉”和“粉絲團”團員捐的活動經費由“粉頭”登記造冊，統一保管。做得好的“粉頭”可拿到偶像經紀人的好處費，甚至自己就可以成為半個經紀人。

合肥市一名女高中生經過五個月的打拼，由“散粉”晉升為“粉頭”，并得到了明星經紀人給的一萬元好處費，從此，她幻想通過當“粉頭”來改變命運。她不僅將經紀人給的好處費統統揣入個人腰包，而且還貪污“粉絲”們捐獻的活動經費，被“軍師”告密，“粉絲”們集體起義，不僅罷免了她的“粉頭”，還將她逐出“粉絲團”。為了奪回職務，女高中生以“不還錢就會被債務人強奸”為借口，逼母親舉債10萬為她還債……2007年5月26日，合肥市包河區恒陽造紙廠宿舍樓，一名中年婦女從四樓跳下……

為搶地盤打破頭，砸鍋賣鐵當“粉頭\"

2007年4月的一天，同學夏青給于巧巧看了一段MP4短片，短片中那個帥氣的男生邊歌邊舞，一下子俘獲了于巧巧的心。她從夏青那里得知，這個男生叫蘇明飛，是“快樂男生”的“種子選手”，擁有成千上萬的“飛絲”。蘇明飛讓于巧巧再也無法埋頭備戰高考，她走進網吧，在網上尋找關于蘇明飛的視頻、新聞、歌曲，看著歌迷為蘇明飛尖叫、吶喊，甚至暈倒，于巧巧的心也醉了。

高考前一天，于巧巧得知蘇明飛可能會來論壇上留帖，為了不讓父母找到自己，她去離家十幾里外的網吧上網。凌晨兩點，她體力不支，終于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8點了。這時，千萬個學子正走進考場進行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直到上午9點，于巧巧才趕回家。母親林曉霞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苦讀12年，沒想到最后，女兒連高考的考場都未能進。自己幾年前就下崗了，全家靠丈夫微薄的工資為生，女兒是自己艱難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啊!

林曉霞把女兒反鎖在房間里，讓她等待九月復讀。于巧巧卻趁母親不備逃了出去。得知偶像在湖南有個小型拉票會，她決定連夜去長沙。臨走時，她帶走了母親準備為外婆交住院費的7000元現金和一張以自己名字開戶的存折，上面有5400元的存款，這筆錢本來是林曉霞存著給女兒上大學的，也是全家所有的積蓄。

到了長沙，于巧巧直奔拉票會現場。雖然還有一天演唱會才開始，可場館門口已被全國各地的“粉絲”圍得水泄不通。于巧巧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組織”，蘇明飛的粉絲團。“‘飛迷’們正忙著吹氣球，于巧巧不甘落后，擠到人群里面，抓起一大把氣球使勁吹了起來。于巧巧得知，買氣球的費用是“飛絲”主動捐的，就找到“飛絲團”的“團長”，捐出兩千元錢買熒光棒，為偶像助勢。

歌唱會開始了，“飛絲”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蘇明飛終于上場了，于巧巧頓覺頭暈目旋，激動的淚水在眼里閃爍。歌唱會結束后，于巧巧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女兒的出走，給林曉霞的打擊是沉重的。林曉霞病倒了，整天念著女兒的名字。丈夫于成興一邊安慰她一邊四處尋找女兒，可女兒就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

于巧巧一直都跟在蘇明飛后面，偶像到哪兒她就到哪兒。2007年9月1日，于巧巧猶豫再三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接到女兒的電話，林曉霞哭了：“回來吧，學校開學了。”于巧巧讓母親別擔心，事情辦好了自然會回去。看電話區號，林曉霞知道女兒在長沙，連夜讓丈夫趕了過去。可等于成興趕到長沙的時候，于巧巧已經隨“部隊”轉移到了杭州。

9月30日，蘇明飛和其他選手在杭州舉行巡演。巡演的前一天下午，于巧巧等人前去布置會場，卻發現原先劃分好的“地盤”被別的“粉絲團”搶了去。于巧巧生氣地跟對方理論，對方的一句話惹惱了她：“蘇明飛?也不看看他長得什么樣，什么德行!”于巧巧最聽不得別人詆毀自己的偶像，生氣地拿起串氣球的鐵絲，一口氣戳破了對方幾十個氣球。這下對方也惱了，雙方人馬就這樣打了起來，幾千個氣球沒一會兒全被戳破了。于巧巧的頭上、臉上都掛了彩，可終于把“地盤”搶回來了。

包扎完，于巧巧帶傷趕到演唱會現場。見到她，“飛迷”們一下子涌上來，“你是真正的飛絲，太了不起了!”事后，“飛迷”們認為是“粉頭”管理失誤才導致地盤被搶，紛紛要求罷免“粉頭”，推選新的“團長”。于巧巧暗暗發誓一定要當上“粉頭”。在選舉大會上，她慷慨激昂地說：“為了明飛，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我絕不會給明飛丟臉，請大家相信我!”于巧巧得到了大多數“粉絲”的信任，她被推選為新“粉頭”。為了樹立威信，于巧巧又捐出了3000元錢，用于“飛絲團”的活動經費。

收受經紀人一萬元“賄賂”，團長地位岌岌可危

當上“粉頭”后，于巧巧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真正價值”，成千上萬的“飛迷”以她馬首為瞻，這種成就感就是考上大學也無法與其比擬。

2007年10月中旬，得知偶像要來長沙，于巧巧提前20天就開始籌劃接機。可自己口袋只有1000多元，能做些什么?心腹王羽飛對她說：“干嗎你自己拿錢?只要你號召一下，很多歌迷都愿意掏口袋。如果搞得好，還會有人給你送錢，很多‘粉頭’都這樣發了。”“搞這還能發?”于巧巧大吃一驚。轉而想，如果自己發達了，父母就不會怪自己放棄高考、離家出走了。于巧巧當天晚上在網上發出帖子，號召“飛絲”捐錢。一夜之間，全國各地的“飛迷”們共匯來7萬多元。

有了錢，于巧巧放開手腳大干了一番，她購置了幾十束鮮花，組建了一個“獻花方陣”。下午兩點多鐘，蘇明飛現身了，機場內頓時炸開了鍋。這時，不知從哪里鉆出來一行人，攔在了于巧巧等人前面，將禮物率先送給了蘇明飛，十幾個人還手挽手建成了一道“堤壩”，將于巧巧等人和蘇明飛隔開了。看著偶像從身邊擦肩而過，自己準備的鮮花一束也沒送出去，于巧巧惱火地跺了攔在自己前面的那個人一腳。

當天晚上，“飛吧”聚滿了人，大家責怪于巧巧組織不力，甚至有人提出要罷免她。原來下午那十幾個人是前任“粉頭”另起爐灶新成立的“飛絲團”。于巧巧在“飛吧”里一再檢討，表示下次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為了挽回敗局，于巧巧把身上帶的1000塊錢也捐了出去。大家的怒火總算平息了一點，于巧巧深深地嘆了口氣，位子暫時保住了，可得想點辦法重新樹立威信。

2007年10月底，林曉霞突然接到了女兒的電話，本來想罵女兒幾句，可怕她又消失不見，只得按捺住怒火，勸她回來。于巧巧可憐兮兮地說“媽，快救我，我出車禍了，現在正躺在醫院里。”一聽女兒出車禍了，林曉霞嚇得腿都軟了。于巧巧讓母親趕快給她匯2萬元來，她說：“司機跑了，把我丟在醫院沒人管沒人問，錢不到賬醫生不給動手術，媽你快點救救我!”林曉霞安慰女兒別擔心，丟下電話就往娘家跑去，可兄弟姐妹都是農民，籌來籌去只籌到了2000元。七十多歲的老母親把多年積攢下來的3萬元給了她。林曉霞跑到銀行，把3.2萬元全打給了女兒。

隨后，她又和丈夫一起心急火燎地趕往火車站，女兒動手術，沒人在身邊照顧哪行!正在這時，于成興的手機響了，于巧巧對父親說：“錢收到了。爸，對不起，我沒出車禍，只是需要點錢，以后我會還給你們的。”旁邊的林曉霞聽了，癱在地上大哭起來。

在幾天后的慈善拍賣會上，于巧巧用2萬元買下了蘇明飛的一頂棒球帽，創下了拍賣會的最高紀錄，大家都知道拍賣會就是“粉絲”拼財力。于巧巧的一擲千金為偶像掙足了面子，大家興奮地圍著她說笑。

2007年11月7日，一名自稱是蘇明飛經紀人的男子找到于巧巧，感謝她對蘇明飛的支持，并將一個信封放在于巧巧手里，說：“這是明飛的一點心意，希望你繼續努力，為明飛加油。”

于巧巧打開信封一看，5000元錢整齊地躺在里面。她緊張地把門關緊上，這是給她的辛苦費嗎?要不要告訴其他“飛迷”?于巧巧手足無措。又是心腹王羽飛給她解了難題，王羽飛說：“你怎么這么傻，給你的你就拿著，這還是少的，只要你把‘粉絲團’經營好了，以后的好處多的是，哪一任‘粉頭’沒拿過。”“粉絲要是知道了怎么辦?”“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于巧巧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自己投入了那么多錢，這5000元自己拿著也不理虧。

第二天一早，于巧巧就去郵局將這5000元錢匯給了父母，她在電話里說：“爸媽，放心，我已經開始掙錢了，很快就會將欠你們的錢都還上。”

于巧巧相信只要把“飛絲團”經營好了，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好處。此后，她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忙人，小會天天有，大會三六九。一次，偶像要開歌友會，經紀人再次找到于巧巧：“于小姐，只要你能幫我們多賣出幾百張票，事后絕不虧待你。”于巧巧想，自己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一方面滿足“飛迷”需要，另一方面也能得點“回報”。她找來王羽飛，兩人一商議，便在網上發帖子說“飛迷們，其他‘粉絲團’已經宣稱要壓過我們，現在就是看你們的時候了，為了心愛的他，你們愿意付出嗎?”“飛迷”們大都是年輕人，哪能抵擋這等鼓動，短短三天之內，“飛迷”們又捐了12萬。于巧巧自己留下6000元，用剩下的購買了幾百張的門票。歌友會結束后，主辦方將于巧巧和王羽飛請到了市里知名的大酒店吃飯，并給了于巧巧5000元好處費。

于巧巧從里面抽出500元錢給了王羽飛。王羽飛當時臉就拉下來了，于巧巧能掙這么多，還不全是自己這個“軍師”當得好，憑什么只給自己這么一點點!于巧巧將剩下的4500元錢又匯給了父母，她盤算著很快就可以把欠父母的錢都還清了。

2007年12月11日，于巧巧剛一現身“飛吧”，各種罵潮蜂擁而至。其前有人在網上爆料：于巧巧任“粉頭”期間，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拿著粉絲們的血汗錢為自己謀利。于巧巧兩次收取好處費的時間、地點、金額全被公布出來，容不得抵賴。一時間，于巧巧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讓于巧巧徹底消失，滾出‘飛絲團’!”有人提議，推翻于巧巧的領導權，另選團長。

到底是誰出賣了她?對，一定是王羽飛，只有她最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正當她準備找王羽飛算賬的時候，王羽飛自己找上門來了。于巧巧恨不得吃了她。王羽飛卻波瀾不驚地說：“你太嫩了，搞‘粉絲’這一行，誰不是老江湖，別以為這行飯誰都能吃。”于巧巧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守住自己的“粉頭”地位，不能讓苦心經營的事業還沒起步就讓別人掐了。

借口保衛清白騙走母親6萬元，絕望母親跳樓自殺

2008年1月初，于巧巧托人帶話給母親說自己做生意虧了，被債主們扣押了起來。林曉霞不再相信女兒的說辭，讓人轉話給女兒：“她自找的，我不會管。”于巧巧哭著打電話給母親“媽，你相信我，前兩次我給你匯的錢都是我做生意掙的，可現在虧了，他們逼我還錢，要是再不還錢，他們就要強奸我。”旁邊還傳來了男子粗俗的罵聲。

林曉霞越聽越害怕，這回好像是真的，女兒還不到20歲，她不會拿自己的清白說事。林曉霞連忙和丈夫出去借錢，求遍了親戚朋友，才借來6萬塊錢。收到錢后，于巧巧再一次消失了。林曉霞意識到自己又被女兒騙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拿到錢后，于巧巧迅速聯系上一家專業投票公司，將身上所有的錢全給了他們，讓他們給偶像拉票。于巧巧希望借此來感動“飛迷”們，以表自己的誠心。

可她的“懺悔”最終沒有將“好處費事件”壓下去，“起義”的隊伍越來越龐大，最后推翻了她。一夜之間，于巧巧什么也沒有了，成了孤苦無依的“散粉”，沒有哪個“粉絲團”愿意要她。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合肥，林曉霞和丈夫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林曉霞的母親因中風住進了醫院，哥哥找到她說：“咱媽住院了，我們實在拿不出錢，你借她的錢無論如何要還上。”林曉霞比誰都急，可除了一屁股債務之外，她和丈夫一無所有。很快，母親因交不起住院費被拉回了家。

2008年2月4日，老母親遺憾地離開了人世。林曉霞跪倒在母親靈前，哭暈過去。

2008年5月26日，林曉霞給丈夫做了頓豐盛的早餐，伺候他吃完飯，又把他送到門口，對丈夫說：“欠我哥哥和妹妹的錢，讓他們找我要吧。”于成興詫異地看著妻子，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他沒往深處想，囑咐了妻子幾句就上班去了。

于成興走后不久，林曉霞就從陽臺上縱身跳了下去。下墜的時候被一樓超市的雨棚擋了一下，才免于喪命。被送到醫院后，經檢查，林曉霞嚴重腦震蕩，兩根肋骨斷裂，右腿嚴重骨折，一直昏迷不醒。

于巧巧聞聽母親出事，連夜趕回家。6月7日，記者在合肥市第一人民醫院見到了于巧巧。這幾天，于巧巧白天和晚上都呆在醫院里。她說她本想干出點名堂，當個經紀人什么的，掙了錢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現在她很后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一定不會離家出走，現在想想，那些“激情澎湃”的日子實在無聊得很。

6月28日，記者發稿前連線于成興。于成興告訴記者，林曉霞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這幾天一直不說話，徹底變了個人。于成興擔心妻子精神方面出現了問題，準備等妻子好一點后帶她去合肥市精神病院檢查。

編輯 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