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婚姻制度和中原婚姻制度有著很大的區別,應當說是一種進步,這跟西夏社會制度、文化習俗相關,西夏國由氏族社會直接演化為封建社會,很多氏族家庭觀被繼承,她不同于中原文化受儒家思想影響因而繁瑣復雜化。唐律屬我國封建法制成熟化的代表,以后各代對其改變不大,尤其是唐律所蘊涵的儒家法思想,宋承唐律,其改動不大,因此本文就西夏與唐婚姻方面的法律制度進行了比較,欲以此考究西夏法律的獨特之處。
一、婚姻的締結
(一)婚姻決定權
自西周以來,我國古代婚姻法一項最重要的原則就是父母包辦子女的婚姻,子女無權決定自己的婚姻。據《詩經·齊風·南山》記載:“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在中國古代禮法難分的社會里,婚姻大事必須由父母主持,再加上媒人撮合,才算符合禮法。唐代婚姻法繼續沿用以前的規定,父母對子女擁有完全的主婚權,凡尊長在,“子孫無所自專”。即使子孫長期出門在外,其婚姻權也受到嚴格的限制,據《唐律疏議》卷14“卑幼自娶妻”條規定:“諸卑幼在外,尊長后為定婚,而卑幼自娶妻,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從尊長。違者,杖一百。”
在現實生活中,如果祖父母、父母去世,就要聽從同居次尊長的意志;如沒有同居次尊長,須聽從兄弟的意志。
《天盛改舊新定律令》規定“諸人為婚嫁女順序:親父母可嫁,祖父母、伯叔、姨、兄弟、嫂等其他節親不許嫁。若無親父母,則祖父母及同居庶母、女之同母兄弟、嫂娣及親伯叔、姨等共議所愿處為婚”。此條規定了西夏婚姻應當由父母做主,若無父母,則由其他同居節親做主。這里有兩點與唐《戶婚律》規定不同,一是律令中規定若父母已亡,則由“祖父母及同居庶母、女之同母兄弟、嫂娣及親伯叔、姨等共議所愿處為婚”,按照唐律,父母雙亡,則順推由祖父母決定,祖父母不在當由兄長決定,這與我國儒家思想家庭倫理關系相符。西夏律令規定由其他親屬共同商議,這也反映出了西夏社會對家庭親屬之間的等級關系不是特別嚴格,與唐金子塔型的家庭關系相比,西夏應為樹型,他不是特別強調嚴格的尊親關系,家庭關系顯得更為松散。這也反映出了西夏由于其是從松散的氏族社會過渡而來,受到了中原儒家文化的影響但其仍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因此,在婚姻締結上,當事人仍有相對的選擇權。
(二)婚價
納吉卜得吉兆以后,接下來就是納征。納征又稱納幣,也就是后世所說的“下財禮”“放定”。只有這次儀注完成了,男家才可以娶過女方來。納征是我國婚姻禮俗中最重要、最具特色的一環。人們稱我國傳統婚姻為“買賣婚姻”,就是以此為依據的。納征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得愈加復雜,至唐,納征已變成六禮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戶婚律》只是圇囤地規定了“納征”,對禮錢并無規定,這使得婚“禮”成了下層人民的負擔,上層達觀貴人攀比示富的機會。
《天盛律令》顯示,西夏對婚價和嫁妝的次第劃分明顯,數量規定具體,按官品大小、地位高低作出限制,不準超出。西夏法典對婚價還有變通規定,“實無力予價,則三年婿當往出勞力,期滿,當予之妻子。”此規定更具特色。從《天盛律令》規定中不難看出,除勞役婚價外,西夏的婚價無論是多少種,皆為實物。西夏對婚價和嫁妝的具體規定實際上是對最高額度的限制。這種限制措施以及以勞力充婚價的做法、以實物為主的婚價和嫁妝形式,甚至可以不給嫁妝等,都比較適合于經濟相對落后、人民生活水平相對低下的西夏社會的實際。盡管西夏也是買賣婚姻,但不同的階層有一個能夠承受的婚價和嫁妝規定,客觀上減輕了婚姻嫁娶的負擔,有利于社會生活的穩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中原地區“嫁娶必多取資”的弊病。
二、婚姻的解除
七出。即七條丈夫無須經官府即可休妻的法定理由。不順父母是對尊親的不敬,無子是對家族的打擊,淫是對封建倫理的背叛,惡疾是對家族的威脅,以上七條使婚姻中的女性如履薄冰,一方面要侍奉公婆、丈夫及其他夫家節親,另一方面,必須小心翼翼地生活,因為夫家可以隨意得找一個借口將其休掉,在唐及其他中原封建王朝世俗的眼光看來,出嫁女被休是個極大的恥辱,這也是對女性的一個否定。唐休妻的權利主要集中在長輩手中,父母在由父母決定,父母無則由祖父母決定,丈夫有的應當是提議權。
《春秋公羊傳·桓公二十七年》何休注:“三不去,嘗更三年喪不去,不忘恩也;賤娶貴不去,不背德也;有所受無所歸不去,不窮窮也。”嘗更三年喪是為了表彰女子的孝行,而另二者與儒家的基本倫理觀念有關。同時唐律把惡疾與奸淫作為不適用三不去的兩種例外,淫亂足以紊亂血統,神不歆非類,自更不為夫家所容,所以構成重大的離婚罪,而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無法為祖先準備祭祀物品,喪失“上以事宗廟”的婚姻功能。惡疾在醫療水平不甚發達的古代往往傳染至家族中的其他人,對家族成員的生命及下繼后世的目的構成極大的威脅,不得不出。因此“三不去”與“三不去”的例外考慮的也都是家族的利益與維護血統的純潔。
律令中亦規定了七出,同唐七出相比,西夏七出制度仍有自己的特色。首先,西夏規定,若妻子有七出中的一種,除了淫一種外,丈夫應與公婆商議休妻。“共議”體現出了西夏社會中相對寬松的家庭氛圍,子女享有一定的權利,或許子女在休與不休時能起到主導作用,這在中原封建社會尤其是唐朝是不可能的。因七出而給予妻子憑據,并剪妻子頭發,這應當是西夏遺留下來的一種風俗,剪發對女性具有羞辱的意思。
《天盛律令》《為婚門》規定:彼有六種錯,然一者能行孝禮于公婆,二者娶時貧苦低微后富貴戚上,三者迎娶時送者迎人根斷而無住處,三種所不出及無罪錯婦人等,妻丈夫有出婦之心,女父母亦日“我贖出”,則當出,女當還回。女父母不欲贖,丈夫日“出妻子媳等”,則當罰聘價,退還嫁妝,隨其預往。父母不知不愿,則反告訴訟程序、期限與前述相同。相對唐律“雖犯七出,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追還和。”《天盛律令》的規定更為靈活,合理。《天盛律令》中規定,即使有三不去的情況,如果女方父母同意,當出。另外,即使女方父母不愿意贖,但是如果丈夫執意要出妻,則當罰聘價,退還嫁妝,隨其欲往。因西夏家庭觀念較中原寬松,男女有相對較大的自由權,加之西夏再婚較普遍。相對而言,中原的唐朝,家庭倫理觀念強烈,婚姻受到封建倫理制度的強烈約束,為了維護封建禮教,因此,若雖犯七出,有三不去而出之者不但受杖刑,而且要追回。
與唐相比較,西夏社會體現出的優越性,歸根于兩者文化的差異性,文化不存在好與壞,每種文化都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它是一個社會的濃縮,它反映著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的一切,單從文化上評判,西夏社會有其進步的、可貴的東西。
(作者單位:寧夏銀川市興慶區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