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便做了母親,代溝不大。我對兒子是亦母亦友,他對我也是亦子亦友。凡事都不須有固定的方程式的。我在他四歲時跟他父親和平分手,彼此從來沒有敵意,我的父母弟妹對我前夫的態度一樣友善。
兒子說根本不覺得父母離了婚,更沒有父母離婚的陰影,他身邊的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姨姨舅舅從來沒變過。他還說他的幼年是最快樂的,很多親人跟他玩。
如今他跟外婆住,母親管教孩子的手腕比我強,此子并非和順小白兔,是要管的。我想他從來都知道媽媽愛他,他并不怕我,唯一怕的就是我不再愛他。
他常常挑戰我的智商和知識,這個我不能讓他勝利,他亦沒有勝利過。他喜歡挑戰我的極限,一樣贏不了。我不是個家庭主婦,我一直都在工作,自己又興趣廣泛,兒子跟我可以無所不談。
有時他的態度不佳,我不會遷就他,沒上沒下一定不行。所以有時我憎厭他,他也憎厭我。有時我疼他,他也疼我。有時讓他氣得心里想:“你死了我都不會傷心?!蔽也滤睦镆矔耄骸皨寢屗懒擞衷鯓樱俊比欢@一切都是在愛的范圍內,全然無恨。
我們絕對不是母慈子孝。我不怎么慈,他也不怎么孝,我們是另類的母子關系。有一回他有個朋友說:“你兒子真的很愛你。”幾乎嚇得我從椅子上掉下來,沒感受過啊。
誰都會死的,我已提早把遺訓告訴了他:“我不要躺棺材。有誰在日常生活中躺過棺材?鬼又全部是從棺材里跳出來的,我不要那恐怖的東西?!眱鹤酉氲媚X都腫了:“我總不能用張床單包著你燒掉,人家會說我不孝的?!本尤幌氲健安恍ⅰ边@兩個字。我說:“總之你設計個好看點的東西把我放下去。時間多著呢,也許三十年后我還沒死。還有,替我收拾遺物,里面可能有很多金銀珠寶的。”兒子搔著頭:“替你收拾???”不勝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