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非洲執著的小偷

在非洲經歷小偷一點不奇怪，但是，１５０多天，堅持不懈地每天上門，且又偷不到東西的執著小偷還真令人不得不佩服。

自從我到達塞拉利昂博城的第三天，小偷便開始盯上我這個“有錢的”外國女人。

我在西非居住的家

記得剛到那天，我住進當地一戶人家，女主人阿米皺著眉頭，非常認真地對我說：“你晚上睡覺，一定別忘關窗戶。”

第一晚，我聽從阿米的話，把門窗關得非常嚴實，可是，夜里就慘了。在４０多攝氏度的高溫下，沒有電，愣是把自己悶成了肉包子，全身上下一個勁兒地冒汗，導致起床后，感覺自己成了熟肉。起床后再看看被我躺了一夜的床，整個下陷了一尺，成了人體大坑。掀開床單才發現，這床墊是一塊海綿，怪不得睡覺這么熱。

我家的后院

第二天，由于不明情況，只好繼續聽從阿米的話，咬緊牙關，又強忍了一夜。到了第三天，熱得我實在痛苦難耐，于是，豁出去了，不顧阿米的忠告，推開了窗戶。誰知，半夜真來了麻煩。我迷迷糊糊的正在睡夢中，只覺得身體順著床單向窗戶移動，難道是地震了?還是?我睜開眼睛突然發現，黑暗中，一個男人，身子探在窗戶上，咧著大嘴，露出一口白牙，正用雙手吃力地連我帶床單一起往外拽呢。我嚇得猛地大叫起來，窗戶上的男人見勢不妙，迅速溜走了。

這下我終于明白了，難怪阿米一再囑咐我睡覺前關窗戶，原來是防小偷。我想，那家伙什么都沒偷著，一定不會罷休，我今天就讓他嘗嘗中國女人的厲害，至少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輕易不敢欺負中國女人。為此，我并沒有急著關窗戶，想著他一定會再來。原想等他來時，猛地潑他一盆水。后來一想，這么熱的天，他正巴不得洗一洗呢，決不能這么便宜他。這時，借著月光，我突然發現桌上有瓶殺蟲劑，便順手把它拿起來。剛走到窗戶邊，就聽見窗外有躡手躡腳的走動聲。我悄悄地把殺蟲劑的塑料蓋打開，將噴嘴朝外，用右手食指輕輕頂住噴頭，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窗戶，只等那個黑臉露頭。小偷終于來了，他先露出頭頂，接著露出一對骨碌亂轉的大眼白和一口白刷刷的大牙。我迅速將殺蟲劑對準他的腦袋，使出全身的力氣按下食指，狠狠地噴射。只聽那人一聲號叫，雙手捂著眼睛，摔在了窗下。我立刻攀上窗戶，對著摔下去的黑影大聲喊：“你給我記住，最好別惹中國女人，你敢再來，我就敢殺你。”

女主人阿米

這時，睡在對面房間的阿米聽到了動靜，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她拼命地敲著我的門，大喊：“子，發生什么事了?快開門!”我趕緊打開門，邊告訴她剛才發生的一切，邊拽著她的胳膊，摸著黑走到窗戶旁，指著窗外對她說：“人在下面，你辨認一下，看看是誰。”阿米一聽，嚇了一跳：“你……你把他殺了?”“不！我沒殺他，可能是眼睛……有問題……了吧?”我很鎮靜地說。

“你用什么……刀?他眼睛怎么……了?”黑暗中，我雖然看不清阿米的臉，但我聽她說話語無倫次的，顯得很慌。因為她畢竟對眼前我這個中國女人不了解，也無法預料我會出多重的手。我想，她一定是怕我把那人殺死，給她家帶來后患。她半信半疑地俯下身子往外看，好大一會兒才直起身子，松了一口氣說：“我的上帝，他已經跑了。”

我家的親戚們

不過，她還是想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武器。我趕緊點上蠟燭，把殺蟲劑舉到她面前，對著她眼睛做了一個假噴的動作，她笑了，“子，你真聰明。你難道不怕小偷嗎?”她說。我說：“當然害怕。”“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睡覺時不肯關窗戶呢。”這會兒她像教育孩子似的，引導我自己認錯。我對她說：“如果我關上窗戶，第二天你就不用煮牛肉了(當地人最喜歡將牛肉或曬干的小魚與木薯葉子煮在一起，再倒入一些棕櫚油和食鹽)，就吃我身上的肉吧，這一夜肯定蒸熟了。”“子，你是個外國女人，又有貴重的相機，只要你在我家住著，他們每天都會來。今天你又傷了人家，想想看，那個人能放過你嗎?如果你再不關窗戶，萬一他用鐵棍捅你怎么辦?你要是在我家出了事，我的麻煩就大了。”阿米非常認真地對我說。

我一想，不能因小失大，如果因為睡覺喪了小命，就太輕于鴻毛了。

正在做飯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只好關上了窗戶。但是，每到深更半夜，我都熱得沒法睡覺，經常像個夜游神，實在熱得睡不著的時候，就點上蠟燭打蚊子。看著自己被燭光映照到墻上披頭散發的人影，真像個跳大神的女巫。以后每逢聽到窗外有腳步聲，我就吹滅了蠟燭，隱蔽在暗中向窗外窺視。我看到，那個執著的小偷，每天后半夜都把臉涂上炭，手里攥著作案工具，扒一扒或撬一撬阿米家的每一扇窗戶。有一次，小偷甚至將走道的窗戶捅開，差點把我花高價買的自行車偷走，自打那次以后，晚上我只好把自行車也推進屋里。有人說，算我走運，面對的只是小偷，而不是搶劫犯，只是有驚無險。

我算了一下，在我居住阿米家的１５０多天里，小偷幾乎每天半夜都會來到我的窗下，一陣瞎捅亂撬，沒弄出結果，只好告退，第二天的同一時間，人家仍然按時按點來到我窗下報到，繼續完成他不肯輕易放棄的偷雞摸狗的“事業”。

時間久了，由于每天難得睡個踏實覺，弄得我很煩。有一天，我睡不著，就在小偷正小心翼翼地撬我的窗戶時，我猛地推開窗戶，很“溫柔”地對他說：“嗨!兄弟，你究竟想要什么?告訴我，我馬上給你，你就別這么辛苦了。人家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你半夜來我窗下約會呢。”也許他被我這一幕弄蒙了，頓時慌了神，立即撒腿就跑。我原以為這么一來，他會休息幾天，誰知，第二天夜里，人家照常登門，這小偷，我算服了，簡直讓我哭笑不得。

在塞拉利昂生活５個月的時間里，我白天騎著車在熱帶叢林里穿梭，晚上只好三更半夜“陪”著窗外的小偷，度過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

（選自《中華散文》，蒼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