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龔玉的畫作,會突然憶起剎那芳華這四個字。這四個字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杯紅酒,在透明的杯子里沉醉,在美人的玉指間蕩漾,在世人的懷念里糾結,猶如一個解不了、斷不開的夢。雖然很難從她描繪的物象類別確定她關注的藝術主題,但這種意象仍會深深縈繞在觀者的腦海,久久拂之不去。
她的作品有人體,如《女人體》,有表現人物狀態的《集市》、《茶館》,也有屬于帶有夢幻般色彩的作品《玫瑰花》,還有《年畫》等頗具意味的作品。我們似已習慣在看畫家的作品時看其作品的思想內涵,看其在畫什么上所體現出的藝術觀念,這種品評角度在理論和實踐兩方面相互影響,成了一種潛在的標準。然而,好的藝術常常是逾越標準的,至少使“標準”變得難以適從。龔玉在繪畫的過程中,巧妙認知和把握住水彩畫品性,即便是再平凡、再簡約的物象,依靠著自身對藝術的敏銳感覺,亦能尋覓出其獨特之處,并積累成經驗。在細細品味龔玉的畫之后,覺得她在畫中貫注了很強烈的精神要素。色彩、光感,構架等語匯被感覺有機地融匯起來,形成一種很堅實的感覺結構。這個結構是一個生命體,它保持自身的統一性,面對造成各種面貌的作品要求,它堅持自己的顯現,平淡中透露著曼妙而不張揚的芳華。這樣,在龔玉的作品中,就出現了以感覺支配撐持畫面并且隨時與表現主題契合的特征。當她思考物象的存在意義時,她用局部空間中相對的個體表達自己對物象狀態的感受,并且用抽象的形象、單一的色調來體現孤寂的氛境;當她意在塑造物象的生命活力時,她則灑脫地描繪各種情狀下的人體姿態,流暢的筆觸和虛實跌宕的色層構筑起一個個生命流動的景觀;當她的感受從動態轉移為靜態時,她畫《花卉靜物》這類靜謐安好的物象,用細碎的筆調和緩慢的節奏傳達對于靈動生命的理解。

無論風格是瀟灑奔放抑或穩扎篤實,龔玉作品這種外觀多變而內感一致的特征,正符合了她是青年畫家和女性畫家的身份。作為青年畫家,她尚處在對外部世界關注視角的多變時期,她的視角容易由心理情緒支配而轉移;作為女性畫家,她內心富有激越的創造熱情,意欲坦白地傳達自己的懷想、體驗的省思。可以說她的題材是她潛意識的直覺映象,形象既有可感的具體性,又被抽象的形式語匯浸染著,在超現實的層面上閃爍出抒情的魅力,在簡約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仿佛是一個藝術的夢囈者,在屬于自己的世界里綻放著芳華。
她那富有充沛力量的筆觸,流暢、連綿、生動,形成一股彌漫在畫面上的生機,豐富、熨帖而不呆板。在色彩把握上,她擅長的似乎是運用暖色調,尤其偏好仿古風的那種氤氳著淡淡昏黃的色彩,這完全符合了她感覺細膩,深切懷舊的特質。在她不同時期的作品中都有這樣的一種色彩,在畫面上或作為主調、或間雜在其他色彩之中。而且這種色彩通常充溢著一種舊時的滄桑感,它們自然而執著地流淌、彌漫在畫面上,為平靜的、緊固的物象狀態增加了生命的活力,這樣一種能直接喚起或創造觀者情緒的色彩肯定是龔玉心理意識的流露。她不但有豐富的感覺,而且把感覺滲透在作品之中。由于她的畫很有一種風格,容易認為她是一個情緒外傾型的畫家,但從她的作品整體觀察,她實際畫得懷舊而不艱澀,恣意而不虛張,她不是表現感覺而是滲透感覺。滲透是一個緩慢但堅實的過程,是一種將感覺落實在具體的造型語言上而非游離畫外的狀態。
蘇珊·朗格說:“藝術是人類情感的符號形式的創造,一切藝術都是創造出來的表現人類情感的知覺形式,這種創造出來的形式是供我們的感官去知覺或供我們想象的,而它所表現的東西就是人類情感。”一件真正的藝術作品,必須滿足兩個基本條件:一是它必須是人類勞動和智慧的創造物,二是它必須能給人以精神上的愉快感受,即具有審美價值。在龔玉的作品中,創作表現的是自然美,是對現實美的再創造。比如,在《火鍋館》中,她為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幅生活情景:在暮色蒼茫的天空下,老百姓們圍坐在一起,火鍋吃得不亦悅乎,而店家則在刷鍋刷碗忙得熱火朝天。在這幅生活景象中,我們看到的不止是蕓蕓眾生的生活場景,還有那種人與人之間和諧誠摯的關系之美。
縱觀龔玉的水彩畫創作,顯現出了她對于美的獨特感受和理解。她的作品并不張揚,筆觸亦不濃厚,但就在這片舒淡中,卻有一種美的張力,真實而感人,足見畫家的平日潛心及刻苦修為。而在現代社會,有些想借藝術平步青云的人,總是在思考著畫什么,什么樣的畫才可以出名的問題。那種畫缺少對藝術的真誠,缺乏一種能打動人的真實情感。繪畫重要的不在于畫什么樣的內容,內容只是作為一種載體來表達對生活的種種感悟,對生活的態度。龔玉沒有機械被動地照搬生活,而是一種高于生活的再創造。她的作品具有強烈個性和情感,是生活與心靈碰撞之后激發出來的情感流露,她用畫筆吐露著自己的心緒和態度,用畫筆描繪出自然的美妙與神奇,用畫筆刻畫出人物的真實和性靈,她手中的畫筆,是她最好的造夢工具,揮灑之中,魅力盡綻。
龔玉的作品,有一種貼近心靈的含蓄和嫻美,具體說不清是什么,也許是一種感動,又或許是一種溫暖吧。在呼吸之間,吸引著觀者,陪著她一同做一場芳華迷人的水彩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