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第三者

一

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過生日，在家請客，我們都去了，也就在那兒認識了。當時大家都在屋子里吃吃喝喝，烏煙瘴氣的，我覺得悶，就到院子里去透氣，在花園的角落里，我看見了他。他站在院子里抽煙，見我出來，笑了一下說，能替我拿一聽啤酒嗎？我說行。

進去給他拿了一聽百威，他接過來仰著脖子喝啤酒。站在燈光昏暗的花園里，我當時想，這男人真帥。

到了半夜，大家陸續散去。這時，他好像酒醒了，說你要是不怕出車禍，就坐我的車吧，我送你回家。我上了他的車，別克君威。

一上車，他就把音樂開得特別大，居然是西洋歌劇。他一邊聽，一邊用手在方向盤上打拍子，特投入。走到半路上，他拿起礦泉水，嘩地澆在頭上，然后像小狗一樣甩了甩頭發：怎么走，你指揮吧。這樣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骨子里的酷，我喜歡！

我指揮他七拐八拐到了我家的胡同口。他說，我不送了，下回要是一塊兒喝酒就上這兒接您？我說對，到我家也能喝。他笑著給了我一張名片說，“片”你一下……

二

第二天一上班，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你居然活著，某某的君威讓人追尾了，保險杠都掉了……我一聽，趕緊給他打電話。我問他是不是回去的路上撞車了，他說是，此刻正在修理廠呢。

后來我們就開始互相打電話，慢慢熟悉了。有一次，他約我出去吃飯，我主動問他結婚了沒有。他說，我長得又不難看，當然名花有主，還有一個女兒，可惜她就要變成單親了。

那天他又喝多了，車是不能開了，只能打車走。他一上車就睡著了，我只能把他帶到我家。天快亮時，他醒來看見我，嚇了一跳，噌地坐起來：我怎么住這兒了？真對不起，丟人了，我要趕緊回家，還要送孩子上幼兒園呢！

一周后，我接到他的電話。他說，他離了，自由了，房子留給前妻，因為“她帶著孩子，孩子的鋼琴特占地方”。

三

我倆好上一點不復雜，客觀地說，主要是我主動。

結婚前，我問他為什么離婚。他前妻是醫生，我看過照片，挺漂亮，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我問他這么好的老婆怎么就離了呢？他說，就是因為太有文化，生活上的毛病特別多——看書動不動就看英文原版，看影碟討厭有配音，家里不許抽煙，從不去小飯館吃飯，更別說在大街上吃煎餅了……真累！

后來，我們要結婚了，我媽我爸認真跟我鬧了一回。我媽說，你好好地找個什么人不行？偏要找這么個人，他前妻要是嫁人了還好，要是不嫁人，你就等著吧，屁大的事兒都會找他，跟沒離婚一樣！

四

我們就這么結婚了。結婚后，就住在他父母留給他的那套小房子里。

沒結婚的時候，他偶爾會接女兒來這里，有時候周末趕上他前妻值班，他就帶一天孩子。遇見這種情況，他會提前告訴我周末有安排，我就出去玩或者回自己家。結婚后，他就不讓孩子來了，再遇到這種情況，他就去前妻家帶一天孩子，把我們這個家留給我。這么做，他用心良苦，為了讓我們的生活不被孩子干擾，我還能說什么呢。

可慢慢地，問題一點點出現了，那是從他女兒不停給他打電話開始的。有時候我們還沒起床，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眉開眼笑地張嘴就叫：乖，有什么指示啊？那邊就說了：爸爸，媽媽說臺燈不亮她不會修……有時候是晚上，他女兒忽然打電話來：爸爸，媽媽要去加班，你能過來陪我嗎？他張嘴就說：行！

這樣的事情不斷發生，時間一長，我憋不住了。我說，你要是覺得還是你們三口之家比較好，咱們可以離婚。他似笑非笑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她媽媽藕斷絲連？你真可笑，要是這樣，我當初離婚干啥？！

也是！我這么一想，心里又平衡了。

五

日子就這樣過著，麻煩還是不斷地來。今天這事明天那事，他女兒就像指揮官，把他指揮得團團轉，而他卻一點兒不煩，還好像特別幸福。可是我的生活完全亂套了，我覺得他對女兒越來越上心，對我越來越冷漠。

也許是我狹隘，在這樣的婚姻里，我覺得不公平。雖說他對我很好，在沒有女兒給他發指示的日子里，他幾乎把工作以外的時間都用來陪我，有時連朋友的聚會都推掉，但我依舊感到尷尬。

這時候，我特別盼著懷孕，但每次房事前，他都會認真地采取措施。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你是不是特別怕我懷孕？他說，我不想騙你，我真的不想再要孩子了。他說，我有時候看著女兒心里特別難過，覺得我欠她的。我和她媽媽離婚了，讓她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她媽媽不再結婚，怕繼父對她不好。而我有了你，如果再有一個孩子，女兒以后會怎么看我……

那天我沒發作。第二天，我去找了一位大姐，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然后問她我該怎么辦。大姐聽完，問，你想離婚嗎？我說不想。她又問，那你是不是一定要孩子？我說也不一定。她說，那你是不是特別愛這個人，舍不得離開他？我說是。大姐告訴我，那你就投其所好，愛屋及烏，主動親近孩子，時間長了，一切也就好辦了。

六

到了該他帶女兒上學的前一天，我說，明天我跟你一起送孩子上學吧！他愣住了，緊接著就特別警惕，干什么？我說不干什么，我是你老婆，是孩子的繼母，應該關心她，愛護她。他笑了，說不用，你太年輕，還不會當媽媽呢。我說，那不能永遠不見面吧！他說，能不見還是不見吧。我就這么被堵回去了。

我生氣，但我不著急，我決計按照大姐說的去做。

上個月月底，他女兒生病發高燒，他前妻打電話給他，說孩子病了，在兒童醫院看急診。他一聽就慌了，一邊拿著電話說，一邊找衣服。等掛上電話，他已經穿戴整齊，就差穿鞋了。他說他要趕緊去醫院，說完就走了。隨后，我穿好衣服，鎖上門，也直奔兒童醫院急診室。

我在急診室看到了他們，難過得要哭出來了——小女孩躺在兩個人中間，一邊是我老公，扶著輸液架子，另一邊是他前妻，孩子的腿放在我老公腿上，頭枕著她媽媽的腿。孩子在生病，大人疲憊不堪，但我覺得他們三人是一體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離開的，我只記得我哭了。我想我從來沒得到過這個男人，雖然他娶了我，成了我的丈夫。那天，我到家的時候是凌晨兩點，早晨8點我出門上班時，老公還沒回來。等他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深夜了。

我只想哭。

嫁給這個有孩子的離婚男人兩年半了，我終于明白，他前妻和女兒才是我們婚姻中的第三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