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那是一份不錯的工作。豐厚且穩定的薪水,融洽的環境,肯努力就有的升職機會。只有一個遺憾:他不想干了。
春夢無痕
我是在初春的乍暖還寒中,生了一場病后冒出這個糊涂想法的。我上司是我朋友,他總不好意思管我,而我是公司的一員,于是我就不得不替他管好我自己———那天,我看著天花板,心中憤憤不平,我想當老板了,我對我朋友說。
他們奇怪地看著我,仿佛我的臉上長出一朵花兒來。
那就當吧,他們說,這個世界找份好工作不易,想當老板卻是舉手之勞。
于是,在這些不負責任的鼓動和支持下,我給自己找了一處老板的容身之處。貨架上擺滿辦公用品和計算機耗材,自以為可以顯得有點兒文化層次;放了個電腦在桌子上,冒充現代化的辦公方式,其實是為了依舊好玩的心性;隨后弄了把假的真皮椅子,權作自己的歇腳之地。最后,用一個劣質打火機點燃了幾顆爆竹,說,開張了。
心如夏花
為了充分滿足自己做老板的虛榮心,我咬牙雇了個女孩兒做我的員工。
“……諸如此類的事情你是不能擅自作主的”我嚴肅地對女孩兒說。女孩兒老老實實地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安,于是我報之以一個隨和的微笑。事實證明,這一笑的代價是“慘痛”的:幾天以后,員工以打文稿為由坐到了老板的假真皮椅子上;一周以后,員工對老板說,你起來一下,我上QQ找個朋友。顧客進門問:“有A4紙嗎?”“頭兒,”我的員工坐在老板的假真皮椅子上喊道:“有人買A4紙……”這種主人翁的責任感讓我頭皮發麻,害怕有朝一日她會搶了我的位置,然后將我掃地出門……“我要和你認真談談,”我鄭重地對我的員工說:“類似的狀況不能再發生了。”員工也給了我一個同樣隨和的微笑,我想,她一定是跟我學的……好在我的員工是個仔細的人,我不在的時候,她還是能認真履行員工職責的。于是,我可以把更多的時間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我在這個城市中奔波,希望能找到一兩個相對穩定的大客戶,以使我有更多的時間坐在已被員工搶占了的本屬于我的椅子上。然而,現實畢竟是現實,它并不因為我對它的熱愛而偏袒于我,相反,我看到它在我走破了幾雙襪子,磨薄了幾雙皮鞋之后,也同樣報以我一個看似甜蜜的微笑。微笑順著雨水砸在我的臉上。原來,如此溫柔的水也可以讓人如此地疼……創業嘛,我對自己說。我可以自己蹬著自行車,但不能讓我客戶的屁股受一點兒委屈;我可以用一碗方便面打發自己怨氣十足的胃,但不能辜負客戶圓圓的肚皮。我常常問自己,究竟我在做什么,犯得著花費幾乎所有的儲備和所有的精力。然后,我回答自己:三十歲以前什么都不怕,三十歲以后什么都不后悔。我慶幸自己的生日小,還有個把月兒的時間,怕什么!這世界上真正可怕的也許只有一件事,就是放棄。
秋而不收
在經歷了其實并不算太多的酸甜苦辣之后,我的員工開始離開椅子忙碌了,我的桌子上也擺滿了印著各種顏色、散發著各種味道的名片。我常常看著它們發呆,琢磨它的風格是不是它主人的風格。我看到它們仿佛也在對我笑著,我的牙根直癢癢,可是我知道,當我看到它們主人的時候,我會因為這癢癢的感覺而發出更為“自然”的微笑。第一次我數名片的時候,我的員工也在笑。“老板,”她對我說,“咱們的客戶多起來了吧?”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誠懇地叫我老板,而且用了“咱們”,我有點兒受寵若驚,好在我聽到自己的玩笑很理智:“是多了,但是,還沒有多到可以給你加薪水。”她干枯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哈哈大笑。那一刻,我看到了藍藍的天,我知道,這是我這么多天來看到的第一個真正的笑……
冬之幻象
風是自由的,就像老板我追求的心情。
冬天的風還帶著夏的余溫,顯得有些纏綿,纏綿得讓老板常常想起做員工的日子。可余溫終會散去。做老板,也許要做好穿越寒流的準備。好在,天氣預報說今年是一個暖冬,于是我幻想著暖暖和和地迎來另一個春天。昨天,一個客戶也對我笑了,他說,你總花時間寫東西,不怕耽誤生意嗎?我眉毛一豎:哼,我是老板,我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