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點鐘,山東省平度市的代厚濱夫妻倆就沒法睡覺了,他們必須摸黑進(jìn)養(yǎng)殖棚抓螞蚱,要是起晚就賣不出去了。
代厚濱:“四點起來抓,五點就要送到市場,送晚了這一天就賣不掉了,早市到六點半以后,市場就沒人了,飯店也就不去采購了。”
9月份是第二批螞蚱銷售的旺季,現(xiàn)在代厚濱的螞蚱每公斤能賣到40元。忙活了兩個月終于等到收獲,他和妻子一點也不敢懈怠。
記者:“這個好抓嗎?”
代厚濱:“早晨這個溫度比較低,這個螞蚱早晨它基本就不大活動,就拿手抓就可以了。一個大棚能出150斤左右,10個大棚就是1500斤,40多天的時間,賣3萬多元錢,心情肯定很愉快。”
今天代厚濱的妻子官曉紅給經(jīng)銷商送了3公斤螞蚱,總共賣了120元錢。沒敢喘口氣,她就匆匆趕到十幾公里外的五畝蘭村。他們夫妻倆在這里種了4畝多喂螞蚱的草,此時代厚濱已經(jīng)在這里干了一個小時,官曉紅是來幫忙運草的。
記者:“這一袋有多少?”
官曉紅:“四五十斤吧。”
記者:“每天都是這樣?”
官曉紅:“對的,一天要喂600多斤,就要搗鼓這么15袋,15袋至20袋的。”
記者:“這螞蚱能吃這么多嗎?”
官曉紅:“現(xiàn)在吃的最多的時候,因為到了五齡,35天,吃的多了。”
記者:“我看你這勁夠大的。”
官曉紅:“天天做習(xí)慣了,天天做。”
代厚濱夫妻倆的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四點起床忙到晚上十一點才能睡覺,勞累的生活他們早已適應(yīng)了。其實就在兩年前他們都沒干過農(nóng)活,過上這樣的日子全因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代厚濱一直和妻子在平度市區(qū)干建材生意,每年都有一二十萬元的收入,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單生活費每個月都要花四五千元。2005年初,代厚濱在相鄰的即墨市接了一個裝修工程,造價40多萬元,談好由他墊資完工付款。三個月后工程做完時,代厚濱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老板失蹤了。
代厚濱:“電話打也打不通了,人也找不到了,見不到了,我想這是壞了。”
代厚濱的朋友:“把他的工程款給卷跑了,他供的材料什么的,款就要不回來了。”
代厚濱夫妻倆一下子懵了,這40多萬可是他們?nèi)康募耶?dāng)。他們發(fā)動親戚朋友找了一個多月,可那個人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沒有了下落。
代厚濱:“一下這個打擊你說也太大了,就在家不出去,那時候好像就是呆了,好像就像傻了似的。”
官曉紅:“真的都沒有什么感覺,有時候就覺得還不如去跳樓呢。”
沒有足夠的本錢,建材生意做不下去了,可太陽照常升起生活還要繼續(xù)。無奈之下代厚濱開始四處考察小本生意。2005年6月,他在河北滄州發(fā)現(xiàn)有人養(yǎng)殖螞蚱。平度人也愛吃螞蚱,市場上每公斤四五十元,但全是野生的。看到人工養(yǎng)殖螞蚱投資不大當(dāng)年就能見效,而且本地就有市場,代厚濱和妻子動了心。
代厚濱:“我一算覺得經(jīng)濟(jì)效益還可以,100平方米面積,養(yǎng)一季就能賣9000元錢了。”
官曉紅:“建十幾個棚,投個不到一萬元錢,投資也不算太大,就是借錢的話也可以去做。”
看好了項目,代厚濱卻沒有行動。2006年5月初,他回到老家城關(guān)街道辦事處五畝蘭村,在父母的4畝多責(zé)任田里種起了草,這種草村民誰也沒見過。
村民:“要說玉米也不像玉米,叫咱說好像和高粱差不多。”
村民:“好奇怪,他怎么來家種這個東西。”
代厚濱的草籽是專門從種子公司買的,其實他種草正是為了養(yǎng)螞蚱。
代厚濱:“這就是墨西哥玉米草,就是螞蚱最愛吃的。它這個草營養(yǎng)價值比較高,產(chǎn)量比較高,一年可以割6到7茬。”
記者:“一畝地的產(chǎn)量有多少?”
代厚濱:“一畝地的產(chǎn)量大約就在3萬斤左右吧。”
原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代厚濱早就決定大規(guī)模養(yǎng)螞蚱。他借來2萬多元,在城關(guān)街道辦事處代家上觀村租下一個院子,建起了10個養(yǎng)殖大棚,又花5000元從河北買了4萬粒螞蚱卵埋到了地下。2006年5月中旬,代厚濱的小螞蚱出土了,他和妻子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半個月后他們的玉米草也長到了一米高,此時一個鄰居氣沖沖找上了門。
鄰居:“生氣,很生氣,把我的花生都壓在里邊,花生見不著陽光,它也不結(jié)花生。”
毛云花和代厚濱的地緊鄰,她怕玉米草影響自家花生的生長,就給代厚濱提出了一個要求。
鄰居:“叫他割了,邊上這兩行全瞎了,要是不能結(jié)果了,沒有收成了。”
毛云花要求把地邊界兩米之內(nèi)的草全割掉,這讓代厚賓夫妻倆很為難,當(dāng)時螞蚱還小吃不了只能扔了,可要是不割惹怒了村民,也不好辦。十幾年沒回村生活,和村民也生疏了,代厚濱怕因為這事和村民鬧出矛盾。
代厚濱:“有點損失,影響點影響點吧,自己也認(rèn)了。”
代厚濱決定息事寧人,把草割掉。
官曉紅:“白白浪費了好幾千斤,沒辦法,扔到地里,扔到地頭上都曬干了。”
代厚濱:“你說長這么高了,全部得割了,那能不心疼嗎?”
代厚濱和官曉紅幾天都沒吃好飯,熬到6月他們的螞蚱開始大量吃草了。工作量驟然加大又沒有幫工,以前只指揮別人干活,真刀真槍一上陣代厚濱才發(fā)現(xiàn)根本吃不消。
代厚濱:“因為我比較胖,這個肚子也比較大,一彎這個肚子就不舒服,當(dāng)時覺得就在地里躺一下,這個腿伸一下,伸直了就覺得挺舒服了。”
代厚濱在養(yǎng)殖基地忙,割草的事都落到了官曉紅身上。每天運草往返要二十公里,為了省錢只能蹬三輪車,一直做生意當(dāng)老板娘沒出過力,官曉紅身心俱疲。
官曉紅:“我從來沒想過,我有這么吃力的一天,想想自己坐在那里就哭,那是很累很累,那種感覺又餓,很餓,心里很酸。”
代厚濱的兒子上小學(xué)四年級,自從家里開始養(yǎng)螞蚱,經(jīng)常過來幫忙,這讓夫妻倆又憐愛又欣慰。
代華杰:“媽媽草來了。”
官曉紅:“好,把拉鎖拉開。等養(yǎng)螞蚱掙了錢,你要電腦,我給你買個手提電腦,好不好?”
代華杰:“好。”
代厚濱夫妻倆巴望著螞蚱快快長大,早點賣錢。2006年6月中旬,螞蚱已經(jīng)養(yǎng)一個月了,他們開始加喂麩皮,給螞蚱增加營養(yǎng)。一天早晨他們照常到養(yǎng)殖棚檢查,發(fā)現(xiàn)出了大事了。
代厚濱:“過來我就看,怎么地下這么多的螞蚱。”
官曉紅:“網(wǎng)上都爬滿了,那時候螞蚱都長翅膀了,我說壞了壞了。”
不知為什么大棚上爛了很多洞,螞蚱是從洞里鉆出來的。隔壁鄰居家種的有菜,附近還有莊稼地,要是不能及時捕捉,讓螞蚱跑出院子就麻煩了。
代厚濱:“就這么抓,拿著網(wǎng)子也套,套也抓不了,抓不了以后她也急,我也急。”
情急之下,代厚濱狠心做出了一個決定。
代厚濱:“我說去買農(nóng)藥吧,用農(nóng)藥打它。”
代厚濱立即在大棚上打了農(nóng)藥,不到十分鐘螞蚱就一命嗚呼了。他沒想到事態(tài)反而越發(fā)嚴(yán)重了。
代厚濱:“打棚外的時候,棚里邊因為這個農(nóng)藥氣味也都跑進(jìn)去,跑進(jìn)去棚里邊當(dāng)時也死了很多。”
螞蚱80%都被毒死了,半年的期待化為泡影,代厚濱和官曉紅都窩了一肚子火。
官曉紅:“我不管你怎么樣,我就是要罵,我就罵他,罵他以后他肯定接受不了。”
代厚濱:“吵了一架,她說我也說,我說我做夠了,我也不想做了,她說不做就不做,不做都不做了。”
吵完架官曉紅大哭一場,跑到了附近的一個水庫。想到養(yǎng)螞蚱以來所受的苦,想到不知今后的路該怎么走,她萬念俱灰,想到了死。
官曉紅:“我都走到那個水里了,我就在那里走,我告訴自己,你就這樣走了嗎?就這樣走下去嗎?走下去或許沒人救不上你,你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就坐在水里,我就在那里想。”
官曉紅坐在水里,思緒萬千,想到要結(jié)束年輕的生命,最讓她揪心的是可愛的兒子。
官曉紅:“當(dāng)時在水里那個心情,我就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我兒子。因為我兒子特別乖。”
記者:“舍不得兒子。”
官曉紅:“對,我這一生,我覺得我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我兒子。”
夜深了,官曉紅回了家,她決定再苦再難也要好好活下去,為兒子也為了丈夫。她和代厚濱商量著,借錢也要接著干下去,要干出點名堂來。
官曉紅:“我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我要活下去,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我不管怎么累。”
代厚濱:”我一定要賺錢,我不能讓別人瞧不起我。”
代厚濱和妻子守了幾個晚上,終于找到了損壞大棚的罪魁禍?zhǔn)?-鄰居家的貓,原來大棚是被淘氣的貓抓爛的。為了防止同樣的情況再發(fā)生,代厚濱在院里養(yǎng)了只狗。
代厚濱:“這個貓它怕狗,它一看狗它就要跑。”
記者:“養(yǎng)了這個狗之后,再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嗎?”
代厚濱:“再就沒有了,再就沒有這種情況了。”
2006年8月初,代厚濱借錢重新買了螞蚱卵。經(jīng)過40天養(yǎng)殖,他的螞蚱終于長成了。代厚濱的妻子把螞蚱拿到了當(dāng)?shù)厮a(chǎn)市場,她把價格定的和野生螞蚱一樣,每公斤40元。這個叫付寶清的人主動要求做了經(jīng)銷商。
付寶清:“一天都賣個四五十斤,反正人家沒有,咱價格可以高點,25元一斤,能賣的就賣。”
記者:“一斤賺5元?”
付寶清:“對。”
平度市養(yǎng)螞蚱的人很少,代厚濱的貨一到就被飯店買走了。2006年9月,代厚濱拿到了養(yǎng)螞蚱的第一筆錢——3.5萬元。
代厚濱:“兩個人當(dāng)時在屋里數(shù),我數(shù)一遍,她數(shù)一遍。”
官曉紅:“唰唰唰,那個錢響,我老公就那樣偷著笑,我點點點,一張一張,壞了點錯了,不知道多少了。”
2007年,代厚濱二批螞蚱的總產(chǎn)量在2000多公斤,價值近10萬元。雖然比以前更累,可代厚濱和妻子卻從未有過的舒暢,因為曙光已經(jīng)照進(jìn)了他們心里,只要選擇堅強,生活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