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坡路的“美國之音”

1976年10月8日的半夜。不少中國人的熊貓牌收音機里傳來美國之音的聲音：“據(jù)北京消息靈通人士提供”的消息，“江青、王洪文、張春橋等已經(jīng)被逮捕。”他們既驚且疑，直到l0月l6日有了確切消息，才敢放開議論。

美國外交政策“晴雨表”

美國之音65年來的變化，實際上是和美國外交政策的重心聯(lián)系在一起的。

美國之音日前宣布，從2007年年底，取消廣東話、泰語、烏茲別克語等的廣播，并將相關資源用于增加對中東、朝鮮和古巴的廣播。有關改變是布什2008年財政預算案一部分，這也是美國政府對外宣傳重心再次作重要調(diào)整的標志。美國廣播事業(yè)委員會發(fā)言人拉里·哈特對取消上述廣播表示遺憾，并表示所取消的大體上是聽眾日益萎縮的節(jié)目。

美國之音之所以受到關注，不僅因為它是由美國政府出資、禁止對國內(nèi)廣播的國際廣播電臺，更因為它是美國外交政策調(diào)整的“晴雨表”。

美國之音開播于炮火紛飛的1942年2月24日，最初以英語和德語進行廣播，隨后又開播了日語廣播。美國之音的聲音迅速傳遍了整個歐洲和太平洋戰(zhàn)場。

1946年，丘吉爾的“鐵幕演說”拉開了冷戰(zhàn)的序幕。美國之音也在1947年2月17日迅速開播了對蘇聯(lián)地區(qū)，并輻射整個東歐的俄語廣播。美國之音在顛覆蘇聯(lián)和東歐政權的輿論斗爭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比較典型的是1962年豬灣危機發(fā)生后，美國之音對古巴、蘇聯(lián)和東歐地區(qū)的廣播，受到了時任美國總統(tǒng)肯尼迪的肯定。

美國之音歷來視亞洲為其工作重點。東歐劇變后，美國之音加強了對中國大陸地區(qū)的廣播。1990年，美國之音不同頻段的單日普通話廣播累計達到32．5小時，90年代中還開通了藏語廣播。

在1991年南斯拉夫解體之后，美國之音于1993年2月21日迅速開播了克羅地亞語節(jié)目和塞爾維亞語節(jié)目，以宣傳美國的巴爾干半島政策。“9·11”事件之后，美國之音迅速增加了其阿拉伯語的廣播，隨后又加大了波斯語的廣播。

逐步走向“沒落”

對于美國之音的宣傳投入，美國前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曾經(jīng)很直率地說，“在宣傳上花一美元，就等于在國防上花五美元”。而在冷戰(zhàn)結(jié)束后，美國許多公共外交部門都受到了裁減，惟獨美國之音的生存空間沒有發(fā)生根本的變化，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還有所加強。

這也應了美國蒙默斯大學助理教授張巨巖的發(fā)現(xiàn)。他認為，在近幾年的國際斗爭中，美國人已成功摸索出了集媒體、外交、公關、廣告、軍事和人道主義援助等各種手段于一體的“總體宣傳”(integrated propaganda)模式。美國之音就是公共外交的“總體宣傳”重要工具。

作為美國政府出資并且履行一定宣傳使命的媒體，美國之音新聞時事類節(jié)目約占總體內(nèi)容的60％，重點介紹的是對象國發(fā)生的危機和負面新聞，這也使得它所標榜的“真實客觀”大打折扣。

2001年“9·11”事件后，美國之音播出布什講話的同時，也播出了本·拉登的講話，這直接引發(fā)了當時的美國之音主席被免職。2005年4月，美國之音宣布將其總部的部分職能轉(zhuǎn)移至香港辦公室，并招募8名員工。對此，14名國會議員聯(lián)名給美國之音總裁寫信，反對這項決定。信中說，“我們很難相信，雇傭了非美國國籍員工后，美國之音還能履行其傳播美國價值的使命。”據(jù)了解，各界的反對使美國之音的決定至今沒有下文。

從以上事實可以看出，美國之音的變化，實際上是和美國外交政策的重心聯(lián)系在一起的。然而美國國際廣播局的主席肯尼斯卻在2006年的一次國會聽證會上說，目前發(fā)展中國家收聽美國之音的人越來越少。這就意味著，如果美國不及時調(diào)整自身的外交政策，單純依靠大投入的意識形態(tài)輸出，美國之音的命運也會和美國公共外交的命運一樣面臨尷尬境地。

中美關系中的“美國之音”

“記得小的時候，對那些反革命分子，在宣判他們的罪狀時，有—個常用的詞——偷聽敵臺廣播。”

一位老人回憶說，五六十年代時，家里買了臺熊貓牌半導體收音機，他好奇地將滑鍵打到短波上，一個聲音把他嚇了一跳：“莫斯科廣播電臺……”天呀，這不是“蘇修”的反華廣播嘛!他像只受驚的兔子，刷地一下就跳了過去。驚魂未定的他還未在一個新頻段上站穩(wěn)，就聽到一首好聽的音樂。正暗自高興，更大的驚嚇又來了：“后來才知道，那是美國之音的開始曲。”

那個時期，歷經(jīng)在朝鮮的對抗，接著是圍繞西藏、臺灣的分離與反分離，中美兩個沒有建立外交關系的國家上方，幾乎始終盤旋著緊張的空氣。其時的美國之音，廣播重點雖以蘇聯(lián)為首，但新中國也是其重要的滲透對象。

當時中國聽眾用短波收聽得到的海外廣播中，美國之音的“功力”首屈一指，頻道最多，而且普通話時間也最長。在眾多回憶者的印象中，這個“敵臺”節(jié)目語言頗具煽動力、播音員發(fā)音充滿磁性，音樂也很好聽，但在“糖衣炮彈”下面，裹著“惡毒攻擊我們的社會主義”的內(nèi)容。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美國之音在中國的名氣要比在其本國大得多。它自1942年由美國戰(zhàn)時情報局成立起，即專司對外工作，禁止向美國民眾廣播，“以防止政府壟斷某個新聞媒體而向民眾發(fā)聲”。它的中文部初時以普通話和廣州話播放一小時，后來擴大，并加入閩南話、潮州話等方言的播音，針對不同“需要”量身定做。

翻開1950年11月中下旬的《人民日報》，集中了一批對美國之音的批判文章，有國營十七棉紡廠的蕭達榮表示“今后決心不再收聽反動造謠的美國之音”的，有天津五金工會的于浪痛斥“聽反動造謠的美國之音可恥”的，有的報道“上海公安局根據(jù)群眾檢舉逮捕美國之音情報員”，還有的報道“燕大教員座談會致函政務院建議取締收聽美國之音”，等等。

一度令收音機脫銷

當年在工廠當維修電工的余影清楚地記得，1974年8月8日，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發(fā)表了短短3分鐘的辭職講話，“以哽咽的聲音結(jié)束”。

那時很少有電視，他是從廣播中聽來的——善揭他國之丑的美國之音，直播了母國的這一因水門事件丑聞而導致的總統(tǒng)下臺事件。

這位電工當時的感覺是，“這老頭真可憐!”正是這可憐的老頭，讓美國之音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走紅中國，得到無干擾的收聽。1972年的尼克松訪華，開啟了中美關系改善的新篇章，他下臺4年后的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

公信力一落千丈

1999年5月，當一位中國青年收聽美國之音后，他的憤怒有如火上澆油：中國駐南聯(lián)盟使館被美國導彈轟炸，3名中國記者犧牲，美國之音卻宣稱“美國導彈的‘誤炸’是可以理解的，中國方面在炒作和擴大事態(tài)，缺乏合作和解精神”云云。

從最惠國待遇、李登輝訪美、美國轟炸中國駐南聯(lián)盟使館、李文和事件、考克斯報告、南海撞機事件、美國對臺軍售……一系列不負責任的報道與評論，使美國之音本已不多的公信力一落千丈。

絕大部分中國聽眾在此間都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美國之音受到來自其上層嚴格的政治指導，毫不猶豫地為美國辯護，美國之音的“客觀公正”一定不能和美國利益發(fā)生沖突，對中國則是吹毛求疵的批評，包括講假話和攪混水。

新世紀以來，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古老”的廣播越來越失去受眾，缺乏公信力的美國之音也逐漸走下坡路。（摘自《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