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贓罰收入探究

摘要：明代的贓罰，指收繳犯罪所得的贓物及對犯罪人所科處的財產性刑罰。贓罰收入，指收繳犯罪贓物及對犯罪人所料處的財產的收入。贓罰收入名目眾多，主要有贓罰銀、納紙、罰錢、納米等。贓罰收入的用途主要有各部辦公費用、購買軍器重物費用、賑濟饑民、修筑城池、獄政管理方面的費用、皇室費用、官員俸祿及邊境軍費等。明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對贓罰收入的依賴程度越來越大，罰贖也成為補充中央與地方財政收入的一種靈活手段。

關鍵詞：明代贓罰財政收入

中圖分類號：D0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 4914(2008)12－094－02

近年來，學術界專門探討明代贓罰的研究成果甚少，就筆者目前所了解的研究現狀來看，只有魏志靜的《論明代的贓罰制度》(《保定師范?？茖W校學報》2007年第1期)、楊一凡。田濤主編的《中國珍稀法律典籍續編》(第3冊，《明代法律文獻》上，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吳振漢的《明代贓罰探析》(《明代研究》，第7期，中國臺灣，2004年版》)，前二者是從法律角度研究明代的贓罰制度，如魏文認為對犯罪人科處贓罰是古代中國制裁犯罪的一種重要手段，它雖然不屬于封建制五刑，卻被廣泛適用。明代的統治者較前代相比，更加注重以對犯罪人科處贓罰的手段來達到懲罰犯罪的目的。明代的贓罰制度十分健全，主要包括明確規定贓罰處罰方式的適用范圍、對贓罰進行專門的管理、明確贓罰的支用事項和嚴格主管官員的法律責任等方面。吳文內容筆者無法找到，其研究角度不得而知。所以就從財政收入角度對明代的贓罰收入進行探討來說，其研究空間還是比較大的。

明代的贓罰，指收繳犯罪所得的贓物及對犯罪人所科處的財產性刑罰，包含著許多不同名目的收入，有正規的和非正規的，有司法的和行政的，有個人繳納的，也有群體繳納的，數目有大有小。罰贖收入是補充中央與地方收入的一種靈活手段，明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對贓罰收入具有一定的的依賴性。

先說贓罰銀：包括兩部分，一為沒官銀(盜賊追贓與官貴抄家等)；二為贖罪銀(犯人交一定銀兩可獲從輕發落乃至釋放)。

洪武二十六年(1393)刊印的《諸司職掌·贓罰》記載：“凡各處官民犯法律合籍沒家財及有不才官吏接受贓私，追沒到金銀錢鈔衣服等項。”贓罰庫是明代專門管理贓罰收入的中央財政機構，隸屬戶部，正官設大使一員，副使一員，各地追沒到金銀錢鈔衣服等項贓罰收入，要定期解繳到中央。贓罰收入移交到中央的贓罰庫有具體的規定及程序，但明初規定的全部起解到贓罰庫的做法并不現實，在實踐中逐漸暴露出高成本、低效率的問題，因此，明政府也不斷改進管理方法，將這些贓罰錢物進行區分，并規定了不同的處理方法且不斷加強監督力度。宣德十年(1435)，規定各處司、府、州、縣、衛所及衙門，凡在庫贓罰，除金、銀、珠翠起解京庫，其余銅、鐵、油麻、羅緞、布匹、衣服之類，及寄養贓罰馬、騾、驢、牛等畜，俱易米麥谷豆上倉。只將價值貴重的金銀珠翠解送京庫，而對于其他物品則都換作糧食繳納上倉，這樣不僅減少了運輸成本，也便于集中管理和儲存。正統三年(1438)，令凡在外府州縣，并軍衛等衙門贓罰，均解布政司并直隸府州官庫。待年終，直隸府州，會巡按御史，各布政司，會按察司等官員，盤點好現今數目，其金銀及堪中緞匹，起解京庫，仍要詳細統計起解存留數目，造冊，送部查考；按察司所追贓罰及不堪緞匹，亦送布政司官庫。金銀并堪中緞匹，每年類解都察院轉送京庫?？梢娺@一時期的變化在于巡按御史介入了對贓罰的監督工作，同時對普通物品也加強了管理，防止經手官吏侵虞。正統四年(1439)，盤驗各庫贓罰，凡金銀珠翠，及苧絲羅緞，成匹堪中者起解京庫；如不成匹，及衣服器皿之類，準折本處官員俸祿，其余銅錢硫黃解工部，軍器發附近衛所領用。這樣既減少了解繳、運送成本，又降低了政府的官俸及其他開支。此后100多年都維持了這種做法，直到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議準行各處撫按、巡鹽、巡茶及南京巡倉屯田、巡江等御史，各于任滿交代之日，將應解贓罰銀兩盡數解部濟邊。戶部仍于年終，將各撫按解到贓罰銀兩多寡數目，另行奏覽。本次的變化在于加強對御史的監督，同時贓罰銀兩又多了一項重要的功能，這就是濟邊。

嘉靖四十三年(1564)，規定“以后巡按并各差御史贓罰，每十分，著解戶工二部各四分濟用外，其二分并司府者，存留備賑，不許私饋妄費，及因而科擾?！笨梢姡驊舨亢凸げ扛鹘馑?0％的贓罰銀，余下的20％才由地方政府存留備賑。這樣將贓罰收入的分配比例規定得更加清晰，以防止各部之間的無序爭奪。不過，陜西例外，該省贓罰皆截補為祿糧，主要原因在于陜西是邊鎮，宗藩較多，財政負擔重，無力上繳。

其實，存留地方的20％的贓罰銀事實上并未用于賑災。直到火耗成為地方官員增加個人收入的新渠道之前，贓罰銀一直是地方官員個人收入的重要補助。不過，也有些官員利用贓罰銀彌補地方財政赤字，或資助公益項目。楊聯升曾指出，縣官在地方建設和地方福利中的捐款實際上來自據為己有的“贓罰銀”。

約在明正德至萬歷時期(1506－1620)，具有財政職責的官員，包括巡撫、知府、知縣、按察使以及一些武官都可以征收贓罰銀。萬歷八年(1580)。規定“各巡按贓罰銀兩，互相稽查。原額應解八分之外，明開有無多寡。其二分備賑者，要詳收貯何處，曾否動支，另酌地方大小，量紙贖多寡，各議加增，登入考成查比?！边@一時期已經處于明王朝的后期，中央政府的財力更加衰弱，社會矛盾也更加尖銳。贓罰銀已經成為國庫收入的重要來源，所以政府也比以往更加重視，就采用撫按相互稽查的方式加強監督，同時將贓罰的獲取數量作為評定官吏政績的重要考核指標，這更說明贓罰庫的收入成為此時的明政府至關重要的財政支持，它也成為明朝充實邊境實力不可替代的物質基礎。

納紙是一種常見的罰贖方式，又稱“紙贖”，史籍中多記作“贖鍰”，取之于犯人，用于補助政府部門辦公用紙。當時，紙張是政府部門非常重要的辦公用品，十分寶貴，尤其是在北方?！凹垙堅谀戏讲浑y，北方額派銀兩既少，紙價又貴，一年用紙又多?！卑讣忎浖垙埖馁M用多直接出自犯人。罪犯紙贖不僅補貼了政府辦公經費，也減輕了里甲負擔。實際上紙贖多有折銀交納的。對州縣官也非常重要。以紙贖來說，“贖鍰貯之郡縣，兩院止拒空冊。兩院互相查考，而郡縣具銀起解，似乎無可疑矣。但上查之冊，先請本院改正；起解之銀，猶經本院提取；則多寡解留之間，按臣上得以措其手，有司又得以窺其隙亦?！边@筆費用也是州縣經費的主要來源，州縣官不但有較大的支配權力，而且也是州縣官主要經濟收入。明代州縣官之所以對獄訟關心，除處理獄訟是其主要職責外，很大程度是收取“贖鍰”的誘惑力。有一些州縣官遇到訴訟案件，便動以濫詞、濫拘、濫禁、濫刑、濫擬、濫罰等“六濫”辦理，務在多罰紙贖。

罰錢是明代贓罰中比較常見的一項。余繼登《典故紀聞》卷15記成化時期都御使李賓言：“在外官司聽斷官民詞訟，動輒罰人財物，始則暫寄官庫以欺人，終則通同庫役以入己。又預備稽考告訐，假立文簿，虛作支銷?！笨梢娭菘h官在辦理獄訟過程中普遍使用罰錢的手段。靳學顏在《請求財用疏——選兵鑄錢積谷》中提出，“請自今以后追紙贖者，除折谷外而責之以納錢。上事例者，除二分納銀外而一分以納錢。存留戶口則兼收錢谷，商稅課程則純用收錢，此謂自朝廷始，又因而賜予之費。宗室之祿、百官之俸則銀錢兼支?！敝菘h官之所以對獄訟關心，除獄訟是其主要職責外，很大程度是這種經濟上的誘惑力。有一些州縣官遇到訴訟案件，便動以濫詞、濫拘、濫禁、濫刑、濫擬、濫罰等“六濫”辦理，務在多罰紙贖。

北直隸諸處還有罪囚納米贖罪的收入。明代的北直隸統轄順天(今北京)、保定(今河北保定市)、河間(今河北河間市)、真定(今河北正定縣)、順德(今河北邢臺市)、廣平(今河北永年縣東南永年)、大名(今河北大名縣東北，后一度移治今大名縣南)、永平(今河北盧龍縣)八府和隆慶(今北京市延慶縣，隆慶元年改名延慶州)、保安(今河北涿鹿縣)二直隸州，其轄境大體上相當于今北京和天津兩市的全部、河北省的大部分地區，以及山東、河南省之一部分地區，是畿輔之地。宣德九年(1434)定此例，規定犯死罪納米50石，流罪減10石；徒罪五等，三年納米35石，余四等遞減5石；杖罪五等100，米10石，余四等遞減1石；笞罪五等50，米5石，四十、三十比五十遞減一石，二十比三十減五斗，一十比二十又減五斗。其中有力運納者，北直隸輸于各府倉，完日就彼各還職役，無力者如律。成書于萬歷年聞的《寶坻政書》云：本縣歲積谷一千石，頻荒不能及額，冗食者又多，先生(引者注：指袁黃)蒞任之初，倉有谷三百五十石，去之日積谷七千有，蓋二十倍于初矣。舊制倉谷皆取足于贖鍰，先生寬刑薄罰，初歲計贖金僅四十三兩五錢，積谷不如額者十之八九。上官行文督責將參治之，邑卿士大夫先捐谷數百石，小民相繼樂輸，遂獲免罪。說明寶坻縣的罰贖方式曾經是積谷，自袁黃萬歷十六年(1588)到順天府寶坻縣任職縣令后，“本縣慈懦，經年不問罪，爾民又漸知守法”，所以贖銀積谷的辦法漸漸失去效用，“初時放告，每期不下千紙，今寥寥無?！?/p>

至于贓罰收入的用途問題，明初的《諸司職掌》規定各部購買公文用紙的費用全部由“贓罰鈔內關支價鈔買用”，同時要求具體的花費要“明白立案開銷，以憑稽考”。各部在每季度末也要審查上報，注明“為某事用過某色紙若干”，逐一開付本部，將各部花銷紙數查理明白，放于附卷中以備查。隨著贓罰使用范圍的逐漸擴大。成化十二年(1476)，規定分巡官各處寄留贓罰，所在機構上司會報告上級來查考。成化十七年(1481)，又令各處在庫贓罰皆明白造冊，軍器重物、賑濟饑民及奉勘合應該支給者才會挨次支給。如弘治十年(1496)規定，刑部贓罰銀兩，支與吏、戶、禮、兵、工五部及大理寺，買辦紙張、筆墨等項，主要用在辦公方面。正德九年(1514)，福建歸化(今明溪縣)縣令楊縉曾以贓罰銀修筑了歸化城池。到正德十四年(1519)，又“令刑部造囚飯煤價、運囚糧腳價、療囚病藥價、獄中燈油、修理獄具，俱許支入官贓物銀”，即將贓罰的使用范圍擴大到與獄政管理相關的各個方面。嘉靖二十五年(1546)。允許每年慶成筵宴、御覽關本揭帖、中宮東宮圖本揭帖等題本俱用贓罰支銷，甚至還有將一些收繳的贓罰實物直接折價抵做官員俸祿的現象出現。嘉靖三十四年時已規定全國贓罰盡數“解部濟邊”。從明代贓罰使用的范圍日益廣泛的狀況可以看出，明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對贓罰收入的依賴程度都越來越大。罰贖也成為補充中央與地方財政收入的一種靈活手段。

(責 編 賈 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