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女子。美女如云,但如蔣碧微這般,處丈夫婚外情之變不驚。索重金休夫,另尋懷抱者廖若晨星。蔣碧微沒有傳統女性軟弱的劣根性,不遷就男權。丈夫不待見自己時絕不作怨婦吟,而是將前塵往事拾掇得干凈利落,攜細軟決然走愛情路線,且得以情終。
蔣碧微雖系宅院深深的大家閨秀,且身處貞節牌坊林立的宜興城,但封建禮教在她身上似沒有多大影響力。得遇青年才俊徐悲鴻,芳心暗許,遂棄未來少奶奶的生活方式,毅然與徐私奔日本。足可見蔣家二小姐追求愛情、渴望做搏擊新生活的海燕的行動力。
蔣徐二人個性并不合,為什么一見鐘情一拍即“奔”?18歲的閨閣少女,如白鴿般馴良的眼神及無助的閑愁,在青年徐悲鴻眼中。自有一種藝術的審美。吸引他的,與其說是人格魅力,不如說是這種以大家風范作底的閨閣閑愁。而藝術氣質曲徐悲鴻,無疑遠高于士家子弟,遼遠的日本,前程無量的藝術青年,蠱惑著她。她是以主動的姿勢戴上那枚刻著“碧微”的水晶戒。她欲借他展翅。
美人遲暮的蔣碧微,著回憶錄《我與悲鴻》,滿紙辛酸,對私奔卻無悔。18歲的邂逅,如同神佑。他是她的一個機會,此后,一切艱難險阻,皆關山度若飛。她,通過他接觸了大世面,有了,質的飛躍,思想境界全面升華。
相遇本身,是美麗的。蔣碧微,適宣做高朋滿座賓客如云的沙龍夫人,而非視藝術為生命的徐悲鴻理想中“紅袖添香”紅顏知己式的生活伴侶。她對他,終覺隔膜,不理解,也懶得花智力及精力去理解。對他耽于金石字畫,由不耐到腹誹,由買裘皮衣挑釁到吵鬧。兒女繞膝。他手上赫然多了枚紅立戒——紅豆系他的高足孫韻君所贈,他用金子鑲成戒指,并刻“慈悲”二字。并刻一印章:大慈大悲。她冷眼旁觀,覺得可笑:愛情道具大同小異,愛情手段如出一轍。
蔣碧微作_出挽救家庭壯舉。1932年12月徐公館建成,孫多慈以學生身份購楓樹苗百株作賀禮,蔣碧微讓傭人砍根作薪。聰明如碧微。豈容楓樹以形象代言的姿態公然紅艷在房前庭后、臥榻之側?徐悲鴻為孫多慈畫“臺城夜月”圖,蔣碧微的醋意及委屈,皆可想象得到,她將畫作沒收:我在世一日,此畫便不能面世。她以這種掩耳盜鈴手法按摩業已被漠視的自尊。畢業前夕,徐悲鴻親自出馬為孫爭取官費留學名額,這次蔣碧微不再沉默,因她干涉,孫多慈留學一事泡湯。徐悲鴻火之。憤恨滔滔,終覆婚姻之舟。
蔣碧微種種舉措,雖有“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之詬,卻也可體恤。畢竟,她以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挽救家庭。她放棄養尊處優,少奶奶闊太太的優渥生活,與他私奔,絕不是為了和另一女人共享他的!她歷來徘傳統意義上的賢良女手,做不出《浮生六記》里沈蕓那種親自為夫納妾的神經質的悅夫之舉。女人如燈,她非省油燈,非節能型,甚至可以說,她是一盞頗耗油的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夫妻經年,他豈掂量不出?爾自“憤恨”,干卿何事!
徐悲鴻登報聲明與蔣碧微脫離同居關系,此舉如晴天霹靂,將蔣碧微殘存的和好希望連根拔起。1942年6月,在孫家碰壁的徐悲鴻到重慶,希望譜寫夫妻破鏡重圓的佳話,來到她居處時,卻見堂前鏡框赫然懸掛他斷絕同居關系的申明!這種作派,是典型的蔣氏風格。她已挺身為矛,化意志為戟。以斗士的姿態公然應戰接招。徐悲鴻惟苦笑,但他的表現仍可圈可點,當眾承認一切皆是自己錯,表達羈鳥戀舊林之意。但蔣碧微,已不耐做枉自守候的寂寞森林。
1945年底,蔣碧微開出高昂的分手費,青春損失費、養兒育女費想必都折算在內。事實證明。蔣碧微是高明的。這些錢物,切實保證了她余生不受凍餒之苦,她沒有淪為愛情乞丐,而是端著貴婦姿態。與張道藩談一場曠日持久的純粹戀愛。張愛玲,離開胡蘭成,枯萎了;而蔣碧微。兀自驚艷。
1953年10月,一代大師徐悲鴻謝世,蔣碧微得知徐悲鴻直到去世時,身邊還珍藏著巴黎生活標志的懷表,淚雨如飛。
1978年12月,79歲的蔣碧微去世,徐悲鴻為她畫的肖像《琴課》懸于臥室。
有一種愛情,從來也不曾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