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書道當作日課,每日習之,品之、賞之、思之,日子久了,漸悟出書法益于修身養性,書法之道對人生有許多啟迪。
中國書法,歷史悠久。不同的時代,又打上那個時代鮮明的印記。秦漢尚勢、魏晉尚韻、唐代尚法、宋代尚意、元代尚態、清代尚質,各領風騷,為書道的傳承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喜勢者揣摩秦漢書法,尚法中臨摩唐代書法……或是博采眾長,取之精華,為我所用,自成一體,倘若為人們所認同,就成為一個書法大家也。書道上常說,出道先入道。入道是為了積淀,為了厚積而薄發,為了掌握書法基本規律,為了更好地出道。出道需要創新。能否創新,往往又是書匠與書家之界線。書道如此,人生如此。人生需要傳承但又不拘泥于傳承,需要積淀但又不滿足于積淀。在傳承和積淀中追求創新、尋求突破,人生才能寫出屬于自己的華章。
中國書法,在黑白間行走,給人一種質樸的感覺。但是,駕馭這黑白,做到黑白有度,疏密有致,須有相當功力。書法,尤其是楷書,最忌敗筆,有時會因為一筆不當,而失去整幅作品的韻味。況且一筆下去,不可再重復。因此,一幅作品形成看似在瞬間完成,但是,除了持之以恒的磨煉外,在下筆之前,還需反復揣摩,精心謀篇,一旦提筆之后,氣定神清,當提當按,當疾當緩,當細當粗,都在運籌之中,不可猶豫,這樣的作品,往往才能氣脈通連。駕馭人生,也是如此,在一張白紙上描繪出美好的人生,當須頭腦清醒,分清輕緩,把握好度,一旦謀定,就大膽前行,無須怨悔。
書法講究法度。篆、隸、草、真、行諸體,體態異樣,意趣各殊。篆書的線條、隸書的平穩、草書的奔放、真書的嚴謹、行書的隨意,盡管如此,任何一種書體,都有結構、用筆和章法三個要素,只有三者結合得越適當,越完美,其藝術性才越高。但這只是書法的一般規律,每個書體又都有自己的規律,一個書家,難以做到諸體兼佳。人生路上,既要求你把握好人生的一般規律,又要求把握職業特點,假如你學習的是楷書,而你卻老想用隸書的筆劃,那還不如棄楷而從隸。角色的錯位,往往是人生的一大悲劇。
書法文字以形為基礎,盡管書壇百家爭鳴,書派紛呈,但是都追求作品的傳神。有些書作,乍看去,覺得尚可,但之久端詳,卻不耐看,有些書作,乍看去,如同孩童書作,但細細揣摩,卻被其“神”所吸引,久久不愿離去。王羲之父子皆是大書法家,王獻之自幼隨父學書,日子漸長,自覺其書在其父之上。一日,寫了一幅作品,其中有一筆為其父所寫。獻之將作品讓母親過目,本想贏得母親的些許贊揚,沒想到母親端詳再三,只說全篇只有那一筆劃最傳神。獻之聽后,愕然。人生的品質也是由“神”所決定。精神是人生的支柱。這種“神”,是日復一日的浸潤涵養而成。書法一日不練手生,更何談書法的傳神。人生一日不修身,更何談齊家、治國、平天下。孔夫子告誡說:“日參省乎已”。
書法傳神,在于對“勢”的理解和把握。東漢末年蔡邕就提出《九勢》,提出書法藝術是根植于自然之上的一種形態,自然社會中的矛盾對立統一規律的發展趨勢,必然也就體現在書法藝術之中,并藉此形成獨特的書勢。古人曾有“得勢則隨意經營,一隅皆是;失勢則盡心收拾,滿紙皆非。勢之推挽在于幾微,勢之凝聚由于相度。”一部《蘭亭序》,被稱之為天下第一行書,在于整幅作品所表現出的氣勢。據說王羲之蘭亭聚會之后,次日清晨再寫此作品,如何也產生不了這種氣勢。書法各體,均有自己的獨特氣勢。就是楷書,也是如此,顏筋柳骨,形象地概括出了楷書的特色。書論中說的:“勢之來去不由人,勢之來去又不可由人”,把握好“可由人”和“不可由人”之間的關系,是人生需要不斷破解的問題。
書法落款雖是小字,但決定著整幅作品的品質。曾經寫了一幅作品,字成之后,請師輩指正。老師端詳許久,說道,整幅作品尚可,可惜落款給人一種太隨意的感覺,影響了整體。接著,老師提筆講了落款應當注意的問題。從中悟出,較之整幅作品,落款已是次要,但這個次要,也會影響作品的全局。人生也是如此,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還有一步沒有走完,人生并不能算作完美。但有人的腳步卻在這第九十九步戛然而止,何也?思想放松也!人生不僅要思考大處,緊要處;也要注意小處、細節處。
鈐印是書法創作的最后一個步聚。蓋上一方名章和一方或幾方閑章,在黑白間有了一點紅,頓時讓書作生輝。書家對鈐印尤其慎重,作品創作后,往往端看數日,爾后捧起印蓋,沾上印泥,選好位置,輕放重按,不可讓印章有絲毫移位。因為,只有鈐上印的書作,才能算是真正的作品。由此,在接人待物上,不忙于為自己鈐上紅印,而當細思量,勤審慎,真正把人生中的一個個紅印鈐在華彩處。
如同字人人會寫,書法未必人人能書一樣,人生人人擁有,但并非人人都能把握好人生。書有書道,書法之道,既要在書法實踐中領悟,也要在學習書法理論中長進,還需要對文學的興趣來涵養書法的意蘊。人生也有道,此道既有理論,也需實踐,既要埋頭拉車,也要抬頭看路,在一俯一仰間前行。
日研書道,心生暢快,從書道品味人生,有著一種通達的感覺。但只是擔心,是否有些牽強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