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葭覺得快要窒息時,林盛才從她身上翻下,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疼痛。
一切又都在林盛的酣聲中靜止了,只有暗涌的情緒在藍葭心中流動。藍葭起身到浴室,洗衣機里是林盛剛換下的襯衫,她用兩根手指提起來,襯衣上隱隱飄來一股奇媚的香水味。他的身上總是變換著味道,仿佛那些匆匆而過的女人,只是他每餐變換的口味。
藍葭呆了很久,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她在網上訂購了一張飛往海口的機票。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離飛機起飛還有5個小時。
在黑暗中等待黎明很痛苦,藍葭無數(shù)次地體驗著這樣的痛。只是,她依然愛林盛。
林盛的公司做得風生水起,他讓做美容師的藍葭辭掉了工作。她沒有父母,直到他給了她生活中的一切所缺。只是辭職后的藍葭開始孤單,甚至身體開始寂寞了。盡管她常常為此覺得可恥,可寂寞還是如影相隨。
自從藍葭住進了林盛的公寓,他身上殘留著的香水味,一度讓她憤怒。在別人眼中,他是好情人,他給了她美好生活美好愛情。她似乎該感恩。
可藍葭明白,這只是林盛為他備下了的一杯毒藥,她需要在喝完這杯毒藥之前給自己一個交代。
她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捱多久。
8點,飛機準時起飛。她有些暈眩,閉上眼睛,胃還是翻騰得厲害,大概是她昨晚睡得太少。
到海口時是中午12點,她很順利地聯(lián)系上了旅行社,匆匆吃飯后就隨團趕往三亞。因為是淡季,這個海南七日游的旅行團只有8個人,其中有兩對情侶。
一到酒店藍葭就躺在床上看書了,把窗簾關了,打開房間里所有的燈。房間里一下溫暖了起來,此時她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夕陽西下時,她正準備去海邊散步,對面房間的門開了,剛好經過的導游熱情地介紹說,這是剛加入我們團的新朋友,路野。
藍葭與那雙又大又寬的手觸碰之間,他腕上那道長長凸起的疤痕,讓她在他的大手里抖了抖,匆忙抽了出來。
男人不介意,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藍葭感覺頭頂上他的目光灼灼發(fā)熱。他們一起去散步。
在那些散落在海邊的露天咖啡廳前,他要了兩杯冰咖啡,端著跑向遠處的藍葭,像一只高大的黑企鵝。藍葭就笑了,他便更夸張地扭動著,藍葭笑得直不起腰。他將咖啡放到她手中說,你的笑真美好!他說完喝了口咖啡,微微側著身子似要看穿她的心思。藍葭收住了笑,她很久沒去想“美好”這個詞了。
路野緊挨著藍葭走在沙灘上,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衣服上太陽的味道,健康、溫暖。
沙灘上只剩了廖廖幾人。路野舉起他的右手,月光下那條凸起的疤痕特別清晰。藍葭把手輕輕放在上面,像摸著一段往事。他說:有個跟你一樣的女孩,也有很美好的笑容,我們相愛了5年,她還是離開了我。她去跟我道別的那天晚上,我從19樓的窗口看著一輛奧迪帶走了她。我就割了腕。我是不是很傻?
路野的聲音冷冷的,一絲涼意透了過來。藍葭雙手抱緊了肩說,背叛是一把利刃,總在用最殘忍的方式切割愛人的心。也許,有的人注定不會跟你走到永遠。
出海時,藍葭已經完全恢復了生氣,路野說她的氣色很好,皮膚像嬰兒。她便紅了臉。
路野選擇潛水,也給藍葭拿了潛水服。海的深處,路野用手比劃著,藍葭明白他的意思,是說她像只美人魚。她有些黯然,她只是一只受傷的美人魚,游不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下午活動結束后,導游帶他們去買紀念品時,卻不見了路野。藍葭獨自無趣地轉了轉,買了個椰子娃娃。然后回去,誰知道剛回到房間,便有人敲門,是路野。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包裝盒,高興地說是送她的。
是一款瑞士香奈兒鑲鉆腕表,路野握著她纖細的手腕,把表戴上。純白的陶瓷表璉在她腕上放著優(yōu)雅的異彩。
留作紀念吧。路野輕巧地說。
藍葭舉起手腕對著路野笑:夢幻,狡詰!藍葭覺得,這個表是對林盛最大的嘲諷。一只表足以傷害了他的自尊。
三亞的海風很愜意,路野帶她去海邊。他說了很多關于他的童年、他的初戀的故事,他說他做過許多工作,但他很想去愛一個女人,愛一生,這是他最大的夢想。藍葭也向他談自己的夢想。她從少時的家談到長大后的愛情,一路說一路破碎,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沒有期待了。
海風再起時,路野不禁將傷心的她攬入懷中。送她回房間時,他帶走了那個椰子娃娃。他說很像藍葭,心無城府,不懂防備,一次次受傷后還能依然純真。
枕著香奈兒手表的沁涼,藍葭以為會一夜無夢。結果半夜醒來時大汗淋漓,夢魘中的黑影依然在游蕩。她想開燈,可身體沉重無力。電話在這時尖銳地響起,是路野。
路野說,我睡不著,就打電話過來想問問你怎么樣?于是,他在深夜時走進了她的房間,他對藍葭說,你已經感冒了。于是他從一個小瓶子里倒出幾粒藥片溫柔地給她:這些都是旅游必備的藥品,以后你要記著帶在身邊,今天吹海風太久,你才會感冒。他站在床邊讓藍葭的身體固定在他懷里,把水杯放在她嘴邊,看著她把一片片藥片吃下。
藍葭吃力地把身子往里邊移動了一下,讓路野坐下來。他輕撫著她的發(fā),藍葭終于疲倦地睡著。醒來時,她發(fā)現(xiàn)他斜坐在床沿,保持著讓她舒適睡覺的姿勢。藍葭把臉貼上他的左胸,眼睛潮濕而溫暖。
就在這個瞬間,路野的唇吻了上來,濕潤,如今夜的海。她有了微熏的感覺。藍葭后來一直懷想那個夜晚,海風輕柔,月色如藍。
路野高大的身軀點燃了她久早的身體,她的手心滲出了汗,他在喘息中褪下了那只純白的手表,冰涼不在,她身體的熱度在增加。緊張而渴望。她覺得幸福就像一場幻覺,懸在空中太久一次偶然,得以真實地觸摸。
當一切平息時,路野驚訝地看到雪白的床單上竟然盛開著一朵艷紅的花,同時他看到了在她如雪的身體上,有一片片新舊不一的紫紅印痕,在燈光下似要淌出血。
他把身下的她緊緊抱在懷里搖晃:是你的“那個他”干的嗎?為什么不反抗?這太殘酷了!他的眼里涌上成澀的液體。藍葭看著他,笑得有些苦澀。
其實,林盛自從發(fā)現(xiàn)他不能有真正的性時,就開始發(fā)瘋地折磨藍葭了。他受創(chuàng)的自尊心讓他失去了愛的本能。他開始尋找不同的女人,他要讓她知道,他是能降服女人的,只要有錢,她們就會說他是男人。
歸途中,藍葭認真地看身邊飄過的云朵,盛放著潔白的美麗,是那些美麗給了她結束痛苦的勇氣。
我們分手吧!
藍葭把行李放在客廳中間對林盛說。她曾提著簡單的行李住進來的,此時,她只帶走原本只屬于她的身體。
林盛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說,你好狠心!然后他揪住她的頭發(fā)往墻上撞,像無數(shù)個狂躁的夜晚一樣,他開始歇斯底里。藍葭不想反抗,這是她欠他的,她只想能一次還清。
世界一片混沌,藍葭隱約地看到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很快一個身影破門而入。林盛扭曲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不會甘于寂寞,你背叛我,休想從我這里拿走任何東西,也別想離開我,這就是證據!
說著他把她摜倒在地上。
藍葭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絕望。這個被他召之而來的男人竟是路野。此時他的眼里是深深的傷痛。路野緩緩地從上衣口袋里取出那只純白香奈兒手表,這是他們昨晚纏綿時他從她手腕上褪下的。
藍葭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她明白了一切。
路野不過是林盛雇來的私家偵探,設計出很多的巧合,只為尋找她出軌的證據。她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發(fā)笑,瘋了一樣。她扎掙著站起來,拿起餐桌上的刀往手上劃去。
一個身影飛奔過來,奪下刀,藍葭在絕望中昏迷了過去,似乎一切都靜止了,前塵,往事……
醒來時,藍葭聞到一股蘇打水的味道。藍葭知道她沒死,只是她的恐懼在加劇。路野告訴她,他的初戀女友離開他后,他就學會了痛恨,所以他做了私家偵探,為那些憤怒的男人尋找證據,懲罰那些背叛愛情的女人。那只表,不過是微型攝像機的偽裝。
可是,他認識她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她這樣如此堅守的女子,為愛,堪于忍受。三亞的7天里,他愛上了她的純真。
從警局出來,藍葭發(fā)現(xiàn),天空灰灰的。她抬頭望天,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還是順著眼角流下。
那天,是路野奪下了藍葭手中的刀,刺入了瘋狂撲來的林盛腹部。他平靜地把昏迷的她送到醫(yī)院后,就去自首了。
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藍葭,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愛你。這是路野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