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瓜攤

父親中年得子，如今已經年過花甲，他沒有固定收入，平時省吃儉用供我讀大學。

今年夏天驕陽似火，父親在街邊擺了個西瓜攤。他每次用板車從市郊的瓜農那里拖回一車瓜后，都會累得腰酸背痛。賣瓜的利潤很低，為了能夠及早把瓜賣出去，他一刻也不敢休息，很早就出攤了。

一天我們高中同學在父親瓜攤斜對面的一家餐廳舉行同學聚會，那天我從父親手里接過用于同學聚會的50元錢，覺得沉甸甸的。我獨自坐在餐廳靠窗戶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聽同學高談闊論，透過窗戶，我看見父親的瓜攤前冷冷清清，父親在如火的烈日下，肩上搭著條濕毛巾，正在用力地吆喝著。餐廳里涼風習習，我卻感到不是個滋味。

有人提議飯前先買個西瓜吃，班長于是走出餐廳，來到父親的瓜攤前。父親秤完瓜后，他們似乎是各不相讓，過了一會兒，父親步履蹣跚地向街對面走去，他昨天拖了一板車瓜，到家后就說腿疼的毛病犯了，看到父親微駝的身影在艱難前行，我難過極了。他來到街對面的副食店，一會兒又折了回來，就在他過馬路時，一輛轎車疾馳過來，在他面前一個急剎車，我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班長抱著西瓜回來了，他一臉的不悅，向我們抱怨說：“那個賣瓜的老家伙真是摳門，六元三角錢的瓜他一分錢也不讓價，非要那零頭三角錢，我一氣之下故意給了他一百元讓他找錢，他只好到街對面的副食店把一百元錢換開，就為這區區三角錢，回來的時候差點被車撞了。”

我把頭扭了過去，不敢看窗外的父親。

班長接著說：“那個賣瓜的命賤，被車撞了才叫活該！”聽了這話我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對班長說：“你知道賣給你的這個西瓜的利潤是多少嗎？只有五角錢，這五角錢里飽含著拖瓜時壓在肩膀上的累累傷痕、如火烈日下灑下的汗水、市井無賴敲竹杠流下的淚水，你永遠體驗不到一個賣瓜老人生活的艱辛。”班長驚訝地看著我，過了好半天他才冷冷地說：“不就是個賣瓜的老家伙，值得你那么激動嗎？”“你可以輕視他，可以對他不屑一顧，但我不允許你侮辱他，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說到這里，我禁不住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