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編譯)
我加入了一個名為“老人之家”的養老院。我的新老板叫海倫,我即將是她的助手。上班第一天,我想給海倫一個好印象,所以我很早就來到了辦公室。我整理好她辦公桌上的文件,打開百葉窗,然后沖好咖啡,等候她到來。海倫在9點鐘準時走進辦公室。簡單的介紹之后,就開始厲聲發號施令:“給我這個!”“把那個遞給我!”儼然一個訓練下屬的警官。整個早上,海倫幾乎是跳著對辦公室里的每一個人說話。沒事,我想,也許她的神經繃得太緊了。但在下午,她還是這樣對待每個員工。我幾乎崩潰了。我不想在這種充斥著命令語氣的氣氛里工作,我決定讓她放松下來。
“我們得讓她安靜下來,”我對我的同事說,“她不能每時每刻都這么嚇人。”在我還沒想好如何跟她溝通前,海倫把我叫進她的辦公室。“我們的面包車每天都為居民提供免費服務花費太大了,”她說,“我打算把它削減為每周兩天。周二購物,周四去見醫生。”兩天!這簡直是一種虐待行為。老人之家的居民大都身體不好,大多數不再有駕駛汽車的能力。面包車是他們的生命線。一周才給他們提供兩天接送服務,怎么行?“你確信想這么做嗎?”我問她。海倫投給我輕蔑的一瞥。“我干這行已經30多年。”她說,“我確信不需要誰來告訴我該怎么做。我忍不住想跟她說點什么。但我最終還是咬著嘴唇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回到我的辦公室,我想:上帝,我如何跟這個女人一起工作?我到老人之家來,是想幫老人們做點事,讓他們愉快地度過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日子。我自信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但對于海倫,我沒有信心。
那天之后,我盡可能離開海倫的視線。每個員工都這么做。但我是她的助手,盡管多么不愿意,也還是要進她的辦公室。海倫對廚師挑三揀四,對維修人員指手畫腳。我從未聽見過她說“謝謝”。似乎她的詞典里就沒有這個詞。居民呢?似乎每一個都令她討厭。在我看來,每一個人都讓她不開心。
辦公室里的氣氛愈來愈不愉快。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要暢所欲言,我想。一天中午,我在餐廳看見了海倫。她仍然像往常一樣,一人坐一張大桌子。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想。只需悄悄地走過去,告訴她我心里的想法。之后,我也許會丟掉我的工作,但我不在乎。我寧愿餓死,也不愿意再這樣為海倫工作。
我看著她,覺得她是那么孤獨。而此時她的周圍,所有的人都在說說笑笑。也許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點點的關愛。畢竟,沒有一個人真正嘗試過這樣對她。我們都憤慨于她的苛刻與不近人情。如此下去,我們不也會變成像海倫這樣尖刻的、憤怒的人嗎?
我開始實施我的對策。海倫咆哮,我微笑。即使她從不回應,每天我都跟她說“早上好”和“晚安”。她大聲喊,我輕輕地說。一天晚上,我終于等到了她的電話,她邀請我到她的公寓喝咖啡。
“我知道這里的人不喜歡我,”海倫說,“我知道我一直對每個人太過嚴厲,但如果我在他們面前示弱,我擔心員工會不服從我。”我告訴海倫,她有很好的員工,她應該松開手中的韁繩,信任他們。“如果你信任他們,他們會做得更好。”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第二天上班時,我獲悉她被倉促送進了醫院。她得了腦動脈瘤,醫生已經開始對她進行手術。
然而,在那時,沒有一個人感到難過,沒有一個人想念她。第一次,辦公室里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繃緊的神經。員工們的身心徹底放松,他們帶著微笑進行工作。幾周后,海倫出院回到她的公寓。我一直在等候我們的員工當中有人給她送一張卡片或者建議我們一起去看望她。但是沒有一個人這樣做。最后,在一天下午,我打電話給她。“你那里有人幫助你嗎?”我問。
“沒有。”她說。她兩個在俄勒岡州的兒子在她住院期間飛過來照顧她,但他們現在已經回去。幾個小時后,我敲響了她公寓的門,給她帶去了一份午餐甜品。看到廚房以及冰箱里空蕩蕩的,我開口說:“我很樂意到超市去幫你購物。”“謝謝你,瑪麗·露。”她說。然后她列出了一份兩頁的購物清單。購物回來,我再幫她打包好送洗的衣服以及幫她填好領取醫療保險的表格。當我離開時,陌生的話語再次從她的嘴里吐出來:“謝謝!”我笑著跟她道“晚安”。她回報我一個擁抱,然后含著淚說:“晚安。”
那一刻,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圣人教導我們彼此相愛,但我們并不總是這樣。我們總是很快地給一個人下結論,更可怕的是總是太遲付出我們的關愛。后來,因為身體健康的問題,海倫不得不提前退休,在兒子的勸說下,她搬到了俄勒岡州。在我的倡導下,我們為她舉行了一個退休派對。握著一雙雙主動伸過來的手,海倫一次又一次說著“謝謝”。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大家根本不會相信海倫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而他們不知道,改變海倫的,只是一點關愛。
■編輯 陳霖
E-mail:chenlin719@126.com
(插圖:戴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