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目前進入周期性下行已成定局,應在結構性拐點到來之前及時加快結構性改革
中國能否在本輪全球經濟周期見底回升后恢復高增長,取決于其能否實現產業結構的升級和增長模式的轉變。
近年的全球經濟失衡,從三個層面助長了資產價格的“沖天牛氣”:從基本面支撐,美國消費及其拉動新興市場出口;從資金面推動,新興市場順差擴張及石油輸出國造成了石油美元泛濫;從資本重估角度支持,新興市場經濟因順差巨大而面臨貨幣升值。
伴隨著美國房地產泡沫的破滅,全球經濟進入再平衡過程,以上三要素均不復存在:資本市場由牛轉熊,國際流動性收緊,出口放緩也使得人民幣升值預期顯著緩解。
全球經濟再平衡過程何時結束?美國經常賬戶逆差是重要參考指標。目前美國經常賬戶逆差占GDP比例已由兩年前的近7%降至5%以下,不過,要達到3%的長期均衡水平(過去30年平均水平),至少還需一年。
在此過程中,中國經濟勢必經歷周期性下行。但是,即使日后外需見底回彈、周期性因素回暖,中國經濟仍將面臨嚴峻的中長期挑戰。
首先,過去30年高增長的一大因素人口紅利,已成強弩之末。其次,未來十年,歐美發達國家進一步老齡化,消費推動的經濟增長勢必再下一臺階,加之越南、印度等更年輕國家崛起,中國將面臨外需環境惡化和制造業優勢消失的雙重壓力,出口拉動經濟增長方式將難以為繼。
因此,中國經濟必須力爭實現兩個轉變:一是產業結構升級,二是增長模式由出口推動轉為內需拉動。
經濟轉型的一個必然要求是提高能源使用效率。日本、德國和墨西哥、阿根廷等拉美國家上世紀60年代-70年代同為“新興市場”,之所以前二者在今天成為發達國家,后二者仍處于發展中階段,正是由于前二者在經歷了上世紀70年代的高油價后,采取了很多節能降耗的政策;而后者則采取了補貼、價格管制等方式刺激需求,能源利用效率過低,使得能源問題成為日后發展的瓶頸。
中國以重化工業為主導的增長方式也亟需轉變。中國的重化工業已占GDP比重43%,若繼續擴大,不僅擠壓服務業,本國環境與資源亦無法承受,還可能重蹈日本過度重化工業導致的產能過剩與通縮的覆轍。
中國經濟進入周期性下行已成定局,但能否在結構性拐點到來之前及時加快結構性改革,推動經濟由出口拉動型向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型轉變,由以高污染高能耗的重化工業為主向以創新高科技、服務業為主轉變,政策的應對舉足輕重。
目前,大宗商品價格周期性回落,被有些人作為推遲理順能源價格的理由。十幾年來,高速增長的中國是這一輪大宗商品價格的弄潮兒,但將來當更年輕的新興市場崛起并成為下一輪的弄潮兒時,中國何以面對可能被推至更高水平的大宗商品價格?我們測算,油價達到200美元/每桶時,中國用于成品油的直接與間接補貼可達GDP的7%,遠高于中國中央、地方財政盈余與國企利潤三者之和,財政壓力將難以承受。
因此,中國應當不失時機地理順能源價格,開征資源稅,再輔以嚴格環保節能的法律條例和財政手段,推動環保節能設備以及新能源開發,實現產業結構的升級。
而中國家庭儲蓄率高企、消費不足的重要原因在于社會保障缺乏。目前,政府社保開支占GDP比重僅有1.4%,孱弱的社保規模增強了民眾預防性儲蓄動機,降低了消費信心。因此,政府亟需加大對于社會保障和公共醫療、教育的財政支出,從中長期推動國內消費。
有人幻想政府近期推出針對基礎設施投資的大規模財政刺激方案以提振經濟。然而,在目前GDP增幅和生產者物價指數(PPI)同比漲幅都達到10%的情況下,財政刺激并無必要。
況且,即便有財政刺激,其規模與效果也有限:政府今年的財政收入已難有任何超額收入;如今政府在經濟中占比已大大縮小;銀行上市后,過去那種政策性貸款難以推行;過去十年的高速建設使得目前多數基礎設施均已顯著改善甚至飽和,如今可投項目有限,盲目拉動基建投資可能造成嚴重過剩。
在保增長與反通脹的兩難局面下,與其去控制需求,不如使總供給曲線外移——既解決了通脹,也提振了經濟。
還應當推進土地制度和戶籍制度改革以加速城市化,加強知識產權的保護以促進創新。因為,一旦人口結構進入拐點,農村人口開始老化,老年人不可能再進入城市找工作,城市化進程便顯著放緩。中國的土地制度與戶籍制度如果不及時改革,等到未來人口結構拐點到來之時,城市化也將有心無力。■
作者分別為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及宏觀經濟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