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留韓中國學生的感受談對外傳播的文化選擇

沒有負責任的國際傳播，就沒有受認可的國際地位。

對外傳播內容的文化選擇是正面還是負面，對于樹立國家形象、維護國家利益的作用是不同的，選擇不當有時甚至會走向我們愿望的反面。

在對外傳播中，文化選擇不僅要注意到人群數量的大小，不要以為群體大了就一定是主流，群體大小只是區別主流還是非主流的一個因素，此外，還要看一個民族或國家的理想和追求。這個問題應該辯證地看待。

——周剛

四年前，我只身來到韓國，說實話，來之前，我受到“韓流”的影響挺深的，打心里認為韓國是個很好的國家，有多么先進，韓國人有多么的和藹親切……

隨后的日子，我因為語言不通，也沒怎么敢上街，心想等開了學，就能交上韓國朋友了，因為在國內的時候，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國人對外國人很友好，所以我想韓國人應該也這樣吧……所以開學后，就到處跟人說“我是從中國來的”，本以為他們會表示歡迎，哪怕是最起碼的禮貌也好，可沒想到他們一個個都只是“噢”一聲就走了，好冷漠，冷漠得讓我后背直冒冷汗……慢慢地，我的語言好起來了，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那些韓國同學聽說我是中國人后，反應如此冷淡……下面舉幾個例子，都是我的親身經歷。牋?一、跟朋友找房子，搬家那天，房東來敲門，送了我們一對牙刷和牙膏，我和朋友挺納悶的，為什么要送這個，當時還以為韓國有這個習俗呢，結果房東說牐骸罷飧黿兇鲅浪ⅲ歉黿兇鲅欄啵頤嗆碩妓⒀賴模忝搶吹膠院螅慘八⒀潰熱患依鎪湍忝塹較冉依囪埃薔鴕У貿溝滓恍睜牋

二、 大學的一個同學問我：“昨晚看電視，說你們中國代步工具都是自行車，這幾年因為受‘韓流’文化的影響，才開始知道我們韓國的汽車有多棒，韓國的手機有多高級，聽說你們那兒能買得起韓國貨的都是有錢人，你會騎自行車嗎？……”牋?三、也是男朋友的一個朋友，有一次在我租住的屋子里看電視，正好演張藝謀的《一個都不能少》（順便提一下，來韓國這幾年，電視上看到的中國電視劇或電影，不是七八十年代的古裝片，就是農村片，跟國內成天放那些夸張韓國好形象的韓劇，真是鮮明的對比），看著看著，那個人問我：“你在中國的時候，上學也要爬山嗎？爬幾座啊？”

……

以上是一位留學韓國的女學生根據韓國人對中國誤解的切身體會在網上發的帖子，還有很多跟帖的在韓國留學的網友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經歷，普通的韓國民眾為何對高速發展、日益強大的中國有如此不全面的認識呢？這說明，我們國家在韓國公眾中文化信息傳播不夠完整，國家形象未能得到正面的至少是完整的確立。國外有學者認為：“國際傳播是以國家社會為基本單位，以大眾傳播為支柱的國與國之間的傳播。”國內有學者認為：“在通過大眾媒介的國際傳播活動中，國家政府組織是主要的信息發出者之一……國家借助傳播媒介，利用信息維護和謀求本國利益；國家借助傳播媒介實施其國際戰略。”

在對外交往中，國家形象與個人形象、個人利益息息相關，作為對外傳播者，在對外文化傳播過程中又該承擔哪些責任？進行怎樣的文化選擇以最大限度地維護國家形象和國家利益呢？

一、對外傳播要有文化選擇的責任心。責任是“應盡的義務，分內應做的事”，“文化” 則是人們以價值觀為核心的行為標準體系。隨著世界經濟發展一體化程度的逐步提高，我國的政治經濟融入世界的程度也越來越高，文化傳播的國際化是一個必然的發展趨勢。那么，在這一進程中，傳播什么樣的文化不僅關系到此國與彼國民眾之間人際交往的個人感受的好與壞問題，更關系到國家形象和國家利益問題，因此，無論針對哪個國家進行傳播，無論誰在傳播，基于以上問題，我們都有責任對傳播內容進行甄別篩選、趨利避害。不僅在中國是這樣，在國際傳播中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一條無法打破的定律，因為樹立良好的國家形象需要這樣做，維護國家利益的最大化也需要這樣做，甚至有研究者稱“沒有負責任的國際傳播，就沒有受認可的國際地位”。

二、對外傳播文化選擇要有明確的正向意義，要內外有別。可以這樣說，作為一個中國公民，尤其是作為一個對外傳播工作者，祖國的國際地位和自己的經濟利益息息相關，極少有人會主觀上有意識地在對外傳播中損害國家形象和國家利益。然而，沒有主觀上的有意識就不會損害國家形象和利益了嗎？也未必。就以上面留韓中國學生在網上發的帖子中所提到的張藝謀的電影《一個都不能少》為例，筆者也看過這部電影，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來說，看完這部電影之后，不僅為張藝謀導演關于山區農村教育現狀的憂思而感動，也為電影的藝術感染力而叫好，故事典型，思考深刻，怎么看都應該說是一部好電影。可是到了韓國，他們會怎么看呢？他們可能看到的僅僅是中國山區落后的農村教育、有限的師資、艱苦的教育環境等，因為韓國絕大多數人不了解中國各級政府為解決山區教育問題所做的各種努力，不了解除了極少數山區之外，更廣大的城鄉地區有著良好或比較良好的教學條件，許多學生正在接受著良好的教育。

電影《一個都不能少》由于其國內外信息接收者的文化環境不同、信息接收的對稱程度不同，信息選擇的目的不同，對中國教育的整體現狀了解程度的不同，在國內可以起到叫人警醒、催人奮進的作用，而在韓國他們會以點當面、以偏概全，認為這就是中國的整體現狀，從而得出中國不僅經濟落后、教育也更加落后、政府無所作為的印象或結論。所以說，對外傳播內容的文化選擇是正面還是負面，對于樹立國家形象、維護國家利益的作用是不同的，選擇不當有時甚至會走向我們愿望的反面。

三、對外傳播要堅持選擇主流文化的原則。在這位留韓中國學生的帖子里還有這樣兩段話。一段是寫第一次在漢城下飛機后的感受：“但是，這一切的喜愛之情，在我抵達漢城之后，都瞬間化作了失望和恐懼……坐在車里的我，吃驚地望著車外的街道，滿腦子就是一個想法：不是吧，怎么這么破啊！？這真是漢城？！韓劇里看到的高樓大廈，豪華別墅都哪去了？！為什么這么多破破爛爛的小房子，而且還蓋得亂七八糟的，韓國是不是沒有城市規劃局啊？！為什么街上的好多景象，都跟電視劇里相差太遠？！這簡直就是兩個國家嘛！！！”

犃硪歡問切從瀉笥言謁依錕吹纈啊兌桓齠疾荒萇佟肺仕遣皇且不崞鎰孕諧凳鋇姆⒊齙母鋅骸八潮閭嵋幌攏春餳改輳縭由峽吹降鬧泄縭泳緇虻纈埃皇瞧甙聳甏墓拋捌褪橋┐迤誄商旆拍切┛湔藕瞇蝸蟮暮紓媸竅拭韉畝員齲睜

這兩段文字放在一起對比一下我們會發現，兩個國家在電影電視劇的制作和對外輸出方面所表現的是截然相反的，韓國輸出到中國的電視劇，盡可能地把自己國家的美好之處呈獻給國外受眾，而中國輸出的電影電視劇表現的多是見面就磕頭作揖的歷史內容和偏僻落后的農村生活景象，這類內容如果過多地充斥在國外大眾傳媒，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社會日新月異的國家形象又怎么會建立起來呢？這也充分說明我國的對外傳播內容選擇方面主流文化意識不強，非主流文化的選擇倒占了上風。筆者以為，在對外傳播中，文化選擇不僅要注意到人群數量的大小，不要以為群體大了就一定是主流，群體大小只是區別主流還是非主流的一個因素，此外，還要看一個民族或國家的理想和追求。這個問題應該辯證地看待。

我國曾于2005年年底開展了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工作。全國人口中，居住在城鎮的人口為56157萬人，占總人口的42.99%；居住在鄉村的人口為74471萬人，占總人口的57.01%。與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上升了6.77個百分點（與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相隔5年）。這幾年，正是我國由農業化向工業化發展、由農村化向城鎮化發展速度較快的一個時期，所以，以現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例的上升速度，人口城鎮化率已占到總人口的50%以上，即便以群體而論，農村人口目前也可能占不到50%；即便要反映農村生活，也不應該只反映農村中的山區，我們國家有華西村、南街村等一大批先進典型，這才是我們中國農民的追求和精神所在，對外文化傳播就要最大限度地反映這種精神追求，而不能一味盯著農村落后的某個角落的歷史或現實。更何況，我國的改革持續深入，人們的觀念空前解放，物質生活水平迅速提升，精神追求也日益崇高。這不禁使筆者想起在影視創作尤其是紀錄片創作中曾經風行一時的“深山老林”派，作為歷史的記錄，“深山老林”派肯定有其價值和意義，但不能作為主流文化內容無限制地對外進行傳播，而我們的對外傳播者，不僅應該做文化選擇的“現實派”、更要做“理想派”、“追求派”，否則，國家形象、國際地位將何以確立？國家利益將何以維護？

四、正確處理個體利益和國家利益的關系，堅持信息對稱的原則。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經濟和社會事業發展還不夠均衡，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但這是我們在國內進行宣傳需要把握的一個問題。對外傳播，盡可能地表現國家的新變化、新面貌，國民的新理想、新追求。不得不涉及的問題，對外傳播一定要注意文化信息的對稱性。以那位留韓學生談到的中國多數人將自行車作為代步工具問題，韓國人以為這是中國不發達的標志，但是，如果這個節目是中國人采編創作的，在節目中，我們是否還應該算一筆賬，中國作為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這么多的自行車，節約了多少資源，減少了多少汽車尾氣排放量，對于大氣污染的治理所作的貢獻有多大。這樣，對于異國的信息接收者來說，就不僅僅只知道中國的汽車少，自行車多，而且，無論是從節約資源還是環境保護的角度，都會對中國多一分了解和理解。如果在同一節目或作品中這樣處理，那么，在不同的節目中應該怎樣求得信息對稱呢？這就需要“打包”方法。即將主題相關、內容不同、信息互補、作用正向的文化產品，作為一攬子產品捆綁銷售給某一個國家或地區，以求得所傳播文化信息的平衡對稱。當然，這要看對方肯不肯以“打包”方式購買你所銷售的文化產品。這就需要我們針對對象國，努力提高對外傳播文化產品質量的的同時，正確處理好個體利益和國家利益的關系，不以某一個人或組織的經濟利益為唯一標準，不急不躁，講究策略，把握節奏，穩步傳播。

五、加強對外傳播的戰略規劃和嚴格審查把關。隨著世界經濟的一體化程度越來越高，信息傳播的主體越來越多元化。社會組織、企業、個人的對外傳播也正在以各種方式進行著，政府作為傳播主體的地位仍然穩固，但“一個聲音”的傳播效果正在經受挑戰和考驗。要想做好對外傳播工作并收到良好的傳播效果，一是要針對語言，地域、宗教等文化背景的不同，主動做好傳播文化內容的戰略規劃工作，同時要對社會組織、以贏利為目的的企業及個人所生產、銷售的對外傳播文化產品從內容、渠道、輸出方式等進行嚴格的審查把關，統一輸出管理，以確保國家對外傳播戰略的貫徹實施。

希望有一天，韓國人也好，其他國家的人也好，當他們再談到中國時，不僅為中國的過去而感慨，更為中國今天的日新月異而驚嘆！希望他們印象中的中國，與過去已完全不同，是一個城鄉經濟繁榮、社會安定和諧、人民安居樂業、政治上敢于負責任的世界大國形象，而這一切，有待于我們的對外傳播工作者堅持不懈的努力。

（作者系山東菏澤廣播電視臺總編室主任，主任記者。因篇幅有限，參考文獻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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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曹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