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說:“冰心、巴金、茅盾等人的文筆很差,甚至完全沒有辦法看……”這句話引發了一場文壇大師保衛戰。他公開對大師們予以否定,我著實嚇了一跳,我可是讀著這些大師的文字成長起來的,為了考證究竟是否由于當初年幼無知缺乏判斷力,特意把《小橘燈》找出來又重新讀了一遍。瑯瑯上口,寓意深刻,不至于“完全沒有辦法看”。
這場紛爭,究竟是誰之過?
我們這代人從小便開始拜讀大師們的作品,無論是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還是茅盾的《子夜》,都曾無數次地感動并警醒著我們,我們已經從內心深處將他們奉為大師,雖斗轉星移,仍癡心不改。如今,韓寒的一席話挑戰了人們的底線,是可忍孰不可忍。看看網上那些對韓寒如潮的駁斥就知道。整整幾代人都在懷念這些大師,為他們鳴不平,以至于不惜用辱罵的方式進行戰斗,有人甚至希望把韓寒拉出去槍斃幾分鐘。
是韓寒錯了嗎?也不能這么說。畢竟喜歡誰不喜歡誰是一個人的權利,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伏爾泰在多年前就闡明了一個值得尊崇的觀點:“我可能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如果說,在這場是非中,一定有錯的一方,我想,錯的應該是時間和空間吧。我們和韓寒是兩代人,在不同的環境中長大,不同的審美觀也是代溝的一種具體表現。
別說韓寒不認同我們欣賞的某些東西,就是我們回過頭去看看自己十年前、二十年前的至愛,恐怕也會啞然失笑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劉曉慶和張金玲都是當紅女星,但那時候即便是明星也很貧窮。張金玲出國訪問時,從北京電影制片廠借了一條白紗裙當禮服,不久后,劉曉慶出國訪問,實在找不出像樣的衣服,只好也借這條白紗裙當禮服。老外不明就里,驚詫萬分:“你們中國女演員是不是都很喜歡這種款式的裙子?”令劉曉慶哭笑不得,尷尬萬分。如今再看那條白紗裙,恐怕普通的女孩都會嫌它簡陋、落伍,甚至難看,可在當時,不失為一件霓裳。這便是時間的魔法了。
那時,我最喜歡的女演員是李秀明,《孔雀公主》令我為之傾倒。有一期《大眾電影》上的封面人物就是李秀明,動人的大眼睛、甜美的微笑,那本雜志我珍藏了很久。數年后,有一次在電視上再看到這部老片,居然無動于衷,往日的癡迷與神往早已離我遠去。這便是時間的無情了。
只是,面對這一系列無奈的變遷,我們是不是可以更寬容一些?
無論是劉曉慶還是張金玲,再看到那條白紗裙,產生的感覺應該只能是親切,而不是嫌棄。正如我現在聽到李秀明的名字,腦海中浮現的依然是那位美麗善良的七公主。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韓寒面對眾人的憤怒,辯解道:“你們的大師不是我的大師。”誠然,我們不能要求他像我們一樣熱愛大師、崇拜大師,正如他不能要求我們喜歡他的作品以及張揚的個性。但,即便我們的大師不是他的大師,給予一份應有的寬容與尊重也不為過吧。比如說,直言有諱;比如說,口下留情;比如說,微笑不語;比如說,哪怕還顧左右而言他。這,是一種禮節,一種修養,一種胸襟,一種格局。敬人者,人恒敬之。
同樣,對于韓寒的出言不遜,我們這代人也應該保持一份寬容,人各有志,志各不同,故荀子主張:“君子賢而能容罷,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淺,粹而能容雜。”面對喜歡的,我們盡可以青眼相加,盡可以贊不絕口,盡可以愛不釋手,盡可以流連忘返。面對不喜歡的,我們可否寬容地付之一笑,然后靜靜地離開。不喜歡時,我們也能輕藏于心,為自己為他人留有余地。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微微笑不留下一句惡評。如果說,這世上有種東西能夠超越時空,那一定是寬容。
編輯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