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倉處理（外一章）

“夠了！”朱卡斯塔說道：“你快把手里拿的什么家什放下！我們家里再也容不下一件工具，一本書或一盤音樂CD了，除非你先把一本書、一件工具、或一盤音樂CD清理出去。”她說得有一定道理。我們15年前搬進這棟房子的時候，一切都顯得寬敞無比。無奈歲月流逝，現在我們家里已經是無立足之地了。這個地方已經滿員了。

我們家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了。

我們可以先從浴室的小壁柜開始。十年前，小壁柜是全新的，而且空空如野，可是，現在這個壁柜卻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香皂收集基地，也是十年母親節的最真實寫照。朱卡斯塔覺得這些香皂太珍貴了，所以一直舍不得用。所以，年復一年，她的收藏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我們家里薰衣草香味會達到飽和狀態，氧氣都沒有了。人在這房子里無法生存，不得不搬到我們家街上的那家小旅店去住。

當然，除非我們現在就果斷采取行動。

我們家的小棚子，無需多說了，已經關門謝客多年了。如果你剩下了半盒抹墻膩子，小棚子里也放不進去了。因為里面已經有許許多多半盒抹墻膩子把地方給占了。要想找把錘子和一盒釘子，那簡直就是踏上探險之旅，首先要穿過缺胳膊斷腿的玩具叢林，然后再爬過油漆桶堆成的小山，每桶里面都裝有價值4指深的五顏六色的油漆，接下來的是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的伶牙俐齒的花園工具。只有那些不畏險阻、膽大心細的人才能夠活著從我們家的小棚子里出來。

過去，我也試圖過解放失地，在這里解放一點，那里解放一點。我曾經拿著全副武裝的紙盒箱來解決書架上的書籍問題。我巡視了一下排列整齊的書籍，隨手拿出了7本書，轉身向門外走去，還沒有走到門口我就改主意了，回頭又把7本書放回去了6本。然后開著車把這本書送給了教會的慈善機構，那是一本阿嘉莎·克里斯蒂娜的偵探小說。

兩周后，我敢保證，一定會有某人對我說他是阿嘉莎·克里斯蒂娜的崇拜者，問我是不是有她的書。

3年過去了，我現在又面臨著同樣的任務。這次，我意識到我們家的問題實際上是一個心理問題。在我徹底清理這些雜七雜八之前，我必須清理自己的心靈和頭腦。那些掛在我衣櫥里的嬉皮襯衫，鑲著荷葉邊的袖子和布滿纏繞在一起的玫瑰圖案，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了呢？我現在已經49歲了，是那種常見的腆著啤酒肚、駝背縮肩的中年人了，也許，是該把這些襯衫淘汰的時候了。在小棚子后面那些修理下水管道的剩余材料又有什么用呢？我上一次自己試圖修理下水管道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下一次，我一定會雇傭專職管道修理工來修理我們家的管道，那我現在還留著那些鋸斷的塑料管子干什么呢？

我以同樣清醒的頭腦來處理我書架上的書籍。我有大概3公里長的所謂裝點門面的書籍，都是我在18歲時買的關于歐洲電影導演的書籍。我那時候就沒有讀過這些書，也沒有研究過這些書，說實話這種書沒什么讀頭，只不過是一些用來引誘那些我高攀不上的漂亮女孩子們的誘餌。

在這些書籍的幫助下，朱卡斯塔果然上鉤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已經水到渠成，這些書也該退休了。我的手摸到了那本《布努埃爾：一個人和他的電影院》，把這本書從書架上拿下來很不容易，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書搬了下來。接下來，一切都很容易，就像打開了泄洪閘門，一發不可收拾了。不一會兒，我就抱了滿滿一箱子書，準備把所有這類電影書籍都處理掉，這里面有希區柯克、英格瑪·伯格曼等等。

我心里暗自慶幸朱卡斯塔從來沒有詳細問過我這些書籍的內容，因為這些書看上去好像從來就沒有人讀過一樣。與此同時，我也在捫心自問，一個兩周前才借了一盤《法律俏佳人》第一集的人，一個十分欣賞這類電影的人，老實說是否有資格擁有這樣一個歐洲電影圖書館呢？

我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送給了教會慈善機構，我那些鑲著荷葉的襯衫，我那些裝點門面的書籍……我心里想，也許會有一個18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把我這些東西都買回去，用來引誘他的“朱卡斯塔”。我的那些修理管道的剩余材料終于進了垃圾桶，我知道，專職管道工都會覺得這些東西毫無用處。

回家后，我發現家里確實又寬敞了不少，又可以放進東西了。小棚子可以進去找東西了，我的衣柜里也有地方放新衣服了，在書架上，令人欣喜地出現了許久不見的空隙。太好了，我為圣誕節的到來做好了準備。

今年的圣誕節，我希望能有人送我幾本阿嘉莎·克里斯蒂娜的偵探小說，因為我最喜歡的那幾本好像丟了。對了，別忘了，我還想要一盤《法律俏佳人》續集！

潔凈癖

不想對您無禮，但是我必須實話實說地告訴您，您的全身上上下下到處都是細菌。您的皮膚上更是密密麻麻布滿了細菌。不僅您是如此，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這一切都是生活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的必然結果。在最近出現的一系列新產品中，我認為殺菌抹布一定是最沒用的一種產品。這種產品好像在對我們說，用抹布在廚房的鍋臺上輕輕一抹，就可以戰勝我們人類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

事實上，當您抹鍋臺的時候，您所做的只不過是幫助滋生了一群抗擊各種殺菌劑的超級細菌，他們以你們家的鍋臺為家，自由自在地生活。我得祝賀您在這場人類與細菌的世紀大戰中幫了我們共同敵人的大忙。

不知是為什么，人們突然對細菌著迷起來。在塔斯梅尼亞省的一家著名巧克力工廠，他們這周突然決定取消慣例的游客參觀巧克力工廠的項目，這一慣例已經堅持了50年了，其間什么大事也沒發生過。可是，一項健康安全檢查卻指出游客參觀巧克力工廠有可能把細菌帶進工廠。

我理解這樣的規定，可是卻沒有人解釋為什么現在的游客會比過去50年的游客身上帶有更多的細菌？也沒有人解釋為什么游客會比在那工廠里工作的人身上帶有更多的細菌？也許是因為在那里工作的工人每天都在用殺菌抹布互相清洗全身。

人類是按照與細菌和平共處設計的。我們的身體很喜歡同細菌作戰。可是現在不行了，一切東西都要消毒、漂白、高壓處理。不然的話就是不干凈。

現在，在醫生們中間流行著這樣一種說法，這種對細菌的恐懼癥對人類的害處遠遠超出了對人類的益處。

有些醫生認為，現在兒童的哮喘病逐年增多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想要把細菌從孩子們的生活中趕出去。我們的身體在沒有對手作戰的情況下，開始轉向內部，內訌以及互相殘殺，就像新南威爾士州的工黨一樣。

當然了，清潔干凈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是，我們只要用肥皂和清水洗手就足夠了。所謂的殺菌產品實際上殺死了成千上萬對我們人體無害的細菌，而有些細菌在你的殺菌閃電戰中只不過是昏死了過去，沒過多久又活了下來。這樣世世代代下來，他們也產生了抗體，變得對人類危害無比。還是那句老話：殺不死他們的東西也會讓他們變得更強壯。

當然了，所有的廣告商都愿意耍這種把戲，那就是讓我們覺得自己很臟，而且為此而感到害羞，所以我們就得乖乖地買他們的破爛兒產品。

殺菌抹布同21世紀的異味消除器有什么區別呢？所有這一切都是在利用我們的焦慮做文章。

在異味消除器的原始廣告里，這個東東是放在你的鞋里的。在那里，它可以把所能發現的各種異味都消除掉，就像是消除異味大王似的。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們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如果異味消除器暫時吃飽了異味，它是不是會休息一會兒，然后再去尋找新鮮的異味呢？它會不會從你的鞋子里爬出來，奔向你的屁股呢？是不是會把你的全身異味都消除掉后才會去搬救兵呢？

棕櫚橄欖牌香皂告誡我們說我們不應該“等待被告知”。被告知什么？我猜想我們的體味是整個鎮上談論的話題，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還有那讓人信心倍增的牙齒保護環，現在這東東更像是一種高科技的監視儀器，就像那些被抓住的恐怖分子們被迫戴上的一樣。那時候，我們被告知說我們必須整天戴著這牙環，這閃閃發光的圓環在我們和這個世界之間架起了一層屏障。而別人卻因為我們嘴里發出的讓人惡心的氣味而神魂顛倒。

我們為什么允許廣告人對我們這樣做呢？在上世紀70年代，看電視就好像是在小學校被人欺負，你坐在那里，有人走到你面前對你說：“你知道嗎？你這個人臭氣熏天。”

幾十年過去了，我們已經厭倦了被人欺負。這種技巧現在不好使了。所以他們現在采取了輕蔑嘲笑的方式，采用同樣的像是校園里唱歌的聲音說道：“你知道嗎？你的全身都是細菌。”

專家的建議是，在被別人欺負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迎頭痛擊，所以我向前走了一步，平靜地對他們說：“是的，我知道，我身上全都是細菌，但是你的身上也都是細菌，我們的身上都是細菌。”

嗯，我終于想起來了，在什么地方塞進你們的產品最好呢？誰知道呢？也許塞到那地方還能真正做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