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鳴沙山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
月牙泉冷了。落日燒紅西域
我一個人,坐在山頂
聽寂靜的沙子
被風吹著,從高處到低處
從我到你——直到黑得看不到自己
鳴沙山上,眾沙汩寂
眾多的神,手挽手,肩并肩
從哪里來,還到哪里去
莫高窟
還沒進入,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那么多的洞窟被時間泡成塵土
神靈們人困馬乏
關門睡覺。從東到西轉悠了一圈
到第365窟,我忽然想和一位唐朝的伎樂天
一起,摘兩串敦煌葡萄
掛在胸前;抱兩顆瓜州蜜瓜
再西行七十公里,繞道陽關回家
陽關遺址
正午的烈日照得陽關大道
一片荒蕪。尋人租馬的老婦手持竹條
馬匹上的汗水
像是敦煌五月的葡萄
而王維的陽關已經算不得廢墟了
空曠之地,西望戈壁
湛藍的天幕,風在啃食流云
我在戈壁上轉了一圈
帶回一身的塵土。陽關漸漸遠了
一只又黑又大的鷹
從祁連高處,猶如巖石破空
黑夜的敦煌
在黑夜,敦煌才越走越深
英雄抱緊酒樽
我也才能像個將軍
把劍刻進內心。抑或做個傳教的、遠征的
出嫁的、朝貢的、歸家的、逃跑的、偷情的、放逐的
……我在的敦煌黑夜幽深如井
遍地葡萄,胡帳胡騰舞
羌笛吹到心碎。我要找到最愛的人
騎白馬,唱情歌,馬蘭做桂冠,彎弓射大雕
瞬 間
月牙泉的黃昏,一個女子從白色的柵欄
一閃而過。她額頭的沙子
就像另一個落日
眾多的沙子在傍晚沸騰
在沉默的水中
聚集蛙鳴。我看到更多的人從沙山上驚呼而下
然后是黑夜
是寂靜……顆粒型的寂靜蔓延開來
越來越大的夢境
一時讓我無所適從
疼
那開花的,無盡的
雷同的和不同的
無望的與致命的 都不是疼
疼是一朵花想開卻又不能
一個人無可奈何活著
一塊石頭無人觸動
是一只手掌,從黑夜撫摸自己到黎明
或許這些還不是疼
疼,是一陣風無法出聲
是一滴水不能夠進入草叢
是一個人,手舉火把找不到清水和鎖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