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由于文化具有鮮明的民族性,這種文化形態上的差異不可避免地呈現在語言系統的不同層面上。言語交際中的“交際障礙”常常是由于忽視了詞匯、句法以及語域層的文化差異而產生。因此,在語言教學中,教師應更加注重對這三方面所體現的深層文化的發掘,樹立“文化語言觀”,在培養學生語言能力的同時培養其文化能力。
【關鍵詞】文化語言觀 聯想意義 句法 語域
長期以來,在外語教學中,盡管我們都認為語言與文化不可分割,但是將兩者分離開來或文化部分的講授僅停留于西方國家政治、經濟、地理、宗教等表層文化的現象仍很普遍。事實上,文化差異和語言差異之間存在著互為映照關系。由于文化具有鮮明的民族性,這種文化形態上的差異不可避免地會呈現在語言系統的不同層面上。
詞匯是語言的基本構素,是語言大系統賴以存在的支柱,因此,文化差異在詞匯層次上體現得最為突出。漢語中有關宮女名稱的詞匯豐富多彩,如皇后、皇貴妃、妃、嬪、貴人等,這是中國宮廷文化的側面寫照。英國是一個君主制國家,和這種爵位文化密切相關的則是英語中的爵位名稱,如公爵(duke)、侯爵(marquis)、伯爵(earl)、子爵(viscount)以及男爵(baron)等。
另一方面,中西方文化的差異也體現在相互語言中的“詞匯空缺”上。漢語中的表親關系涇渭分明,既要說出性別,還要分出大小,而英語卻籠統地一律稱為uncle,aunt或cousin;又如,漢語、德語、法語中均有人稱代詞的尊稱形式,但現代英語中卻無“你”的尊稱形式。
最能反映文化差異的乃是不勝枚舉的詞義聯想。例如,中國人喜歡用“月有陰晴圓缺”象征人的“悲歡離合”,故此,“滿月”常能勾起美好幸福的聯想,而法國人卻常用“滿月”形容人的“圓滾滾的大面孔”(un visage de pleine lune)。英語中的“gay”本意為“cheerful,merry,happy”,但在今日談艾滋病變色的美國,gay很容易使人聯想到“同性戀”。這種聯想在不諳美國文化的中國人的心目中就很難引起共鳴。由此可見,上述這種受文化背景制約的,通過聯想產生的“超語言信息”差別,或曰“文化信息”差別,是無法通過詞匯對應來彌合的。
試想,若把莎翁的名句“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中的“summer’s day”理解為驕陽似火的“夏日”,豈不是冤枉一代大文豪的匠心?英國的地址環境與中國長江流域的“四大火爐”截然不同,英國人所謂“summer’s day”是與“小陽春”相似的天氣,故此,“summer’s day”在英國人心中的聯想意義是美好的。所以,朱光潛先生曾精辟地指出:“英文中shepherd,sea,castle,nightingale等詞對于英國人具有較為豐富的聯想意義,對中國人則不然。同理,中文中的‘風’、‘月’、‘江’、‘潮’、‘梅’、‘松’、‘隱逸’、‘禮’、‘陰陽’等詞對于中國人所引起的聯想和情趣,也會令西方人感到茫然。”
20世紀70年代中期,英國語言學家利奇在他的著作《語義學》中將詞義的研究置于整個社會文化大背景之下,突出了詞義的交際功能。圍繞著語義如何適應于語言交際的總體效果,利奇把語義劃分成七種類型;即理性意義(conceptual meaning);內涵意義(connotative meaning);社會意義(social meaning);情感意義(affective meaning);反映意義(reflected meaning);搭配意義(collocative meaning);主題意義(themantic meaning)。利奇認為反映意義、搭配意義、情感意義和社會意義與內涵意義一樣具有非限定、可變化等特征,這些意義與理性意義不同,不能用那些孤立的“不是這個便是那個”的方式進行語義分析。因此,利奇提出用聯想意義來概括上述五種非理性意義。如果說理性意義是語言表達某一客觀事物、某一思想概念時所獲得的意義,即我們通常所說的指稱意義,那么聯想意義則是人們在使用語言時聯想到的現實生活中的經驗,表達人們在使用語言時感情上的反應,并從廣義上顯示出特定語言集團的社會文化特征,因此有的語言學家稱之為社會文化意義(social-cultural meaning)。
黑與白只是一對表示顏色的詞,但是在英語民族的語言環境中,這兩個詞的聯想意義卻具有截然相反的感情色彩。在《和吉同義詞詞典》里120個“黑色”類的詞中,至少有60個是令人生厭的。例如,grime(塵垢)、devil(魔鬼)、foul(污濁)等。而大約134個“白色”類的詞則全部都是褒義詞,例如,purity(純潔)、chastity(貞潔)和innocence(清白)。又如,從理性意義上來說,touchy(神經過敏)和sensitive(敏感)、hysterical(歇斯底里)和highly-strung(激動)是兩對含義相似的詞,它們之間僅存在程度上的差異。但touchy 和hysterical的聯想意義卻是令人難以接受的。在日常交談中,這些具有不同聯想的同義詞語往往會引起“交際阻礙”乃至“交際災難”。
在語言中還有兩類詞語,其聯想意義受社會文化的影響更直接,即禁忌詞(taboo)和委婉語(euphemism)。正因如此,在跨文化的言語交際中,不了解語言這種“文化信息”,有效交際勢必受阻。
就文化差異在句法層次上的體現而論,最典型的情形莫過于漢語和西方印歐語言之比照。漢語是一種意合語言,不像印歐語言,沒有繁復的變位、變格、形態變化,因此漢語的結合不受形態成分的約束,而主要取決于語義上的搭配是否合乎事理。漢語的這種文化特征和漢民族在哲學上重了悟不重形式論證,在藝術上主張“神似”的悠久文化傳統是分不開的。相比之下,印歐語言是形義融合,句子結構比較嚴謹。西方哲學、藝術和語言注意的是自然時空,尤其是偏重空間的自然真實性。中國哲學、藝術和語言注重的是心理時空,尤其是偏重于時間的邏輯事理性。簡而言之,就是空間型文化心理與時間型文化心理的對立,反映在句法層次上,則表現為印歐語言的空間型構造和漢語“流水句”式的時間型樣態。具體地說,印歐語言是以限定動詞為核心,控制(透視)句內各種成分之間的關系,因此句子的復雜化只能通過擴充句內各成分的豐滿度來實現。而漢語則按邏輯事理的順序橫向鋪排,意合、流動、氣韻三為一體。
文化差異不僅體現在語言系統的詞匯和句法層上,而且還體現在語域層上。外國友人到中國人家里做客,見到男主人的妻子時,說一句“You wife is really beautiful.”之類的恭維話,在西方文化類似的語境里是司空見慣的,但漢民族文化顯然難以接受這種率直的恭維方式。同理,中國人在街上碰到熟人,說句“你到哪兒去?”是寒暄的套語。但對于西方人,這種探隱問私的方式未免粗魯無禮。在跨文化的言語交際中,忽視語域的民族文化特征,就難免產生“文化沖突”(culturalclash)。
薩丕爾說:“言語是一種非本能性的,獲得的‘文化的’功能。”對于兒童來說,在習得母語系統的同時,也不知不覺地習得本國的文化系統;在內化語言系統內部組織規則的同時,也會內化文化系統中的規范。從這個意義上講,在外語教學中,樹立嶄新的文化語言觀,是十分必要的。
所謂“文化語言觀”,就是從文化的角度觀照語言,是把語言系統視為文化大系統的要素之一,而且是構成文化大系統其他要素賴以存在的基礎。學習語言必須學習文化,用這種科學的“文化語言觀”指導語言教學就是要求教師在傳授學生外國語言系統內部規則及西方國家政治、經濟、地理、宗教等表層文化的同時,注重對詞匯的聯想意義、句法以及語域層等深層文化的發掘,引導學生大量接觸所學語種的文化,培養其強烈的“文化習得意識”(consciousness of culture acquisition)。在掌握語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的同時,也掌握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
(作者單位:黑龍江齊齊哈爾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