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文革”中的巧妙抗爭

在特定歷史條件下怎么自我保護，怎么積極發揮作用？周恩來為我們提供了范例。

周恩來在“文革”中的處境十分艱難，為了維系國家的發展，他忍辱負重，巧妙地對毛澤東的錯誤進行限制和糾正，對林彪、江青集團的倒行逆施進行抗爭，盡可能減小危害。周恩來有兩條明確的指導思想：一是進行自我保護，無論如何不退出政治舞臺；二是積極發揮作用，盡量減少損失，維系國家政局。

巧妙自我保護

怎樣才能不退出政治舞臺？周恩來的做法是實行有效的自我保護，避免自己被打倒。他曾與別人說：“不管別人怎么打你，你自己不要倒；不管別人怎么整你，你自己不要死；不管別人怎么趕你，你自己不要走。”實際上這也是他的抗爭策略。

公開順從毛澤東，是周恩來巧妙自我保護的方法之一。周恩來從不公開批評、頂撞毛澤東，這一點他比彭德懷、劉少奇高明得多。

毛澤東要搞“文革”，周恩來擋不住。“文革”中，周恩來在許多問題上雖然內心并不贊成，但為了避免與毛澤東產生直接沖突，不得不采取附和態度。比如在劉少奇冤案、賀龍冤案上，他也采取了這樣的態度。對這類問題應當怎么看？不僅要看到在當時情況下，他不得不表這個態，如果他不表態自己也要被打倒。還要看到，他附和也好，不附和也好，劉、賀等人都是要被“打倒”的。賀龍深知這一點，他提起周總理，曾對薛明說過：“他現在是沒有辦法，也是被人逼的。”在保不了別人的情況下，保住自己是當時的最好結果。

多作自我批評，是周恩來巧妙自我保護的方法之二。“文革”中，周恩來多次作自我批評。毛澤東對他的批評，甚至江青對他的攻擊，他基本照單全收。周恩來通過作自我批評，化解了一波又一波對他的惡意攻擊。1973年11月，基辛格訪華期間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蘇聯打你們，中國需要美國幫什么忙？”這個問題他是不能回答的，必須請示毛澤東。毛澤東說：“現在不談，打起來再說”。毛澤東的回答是高明的。基辛格回國前一天晚上，突然要求再次舉行會談，搞得周恩來措手不及。因為每一次會談都要毛澤東同意，會談內容要毛澤東定下調子。因此馬上請示毛澤東，但得到的答復是毛澤東已經休息了。周恩來就自己作主再跟基辛格談一次。會談中基辛格又提出這個問題：如果蘇聯打過來，我們軍事上怎么合作？周恩來沒有重復毛澤東講的話，而是講“我們雙方各指定一人商談這個事，現在不要做結論”。這句話同毛澤東的意見稍有不同，但總的精神是一致的。但參加會談的兩個年輕人把這件事報告給毛澤東，說周恩來擅自會談，還說他被蘇聯原子彈嚇破了膽。毛澤東知道后非常不高興，要求周恩來自己主持政治局會議，做自我批評，接受大家幫助。會上江青等人胡攪蠻纏，講周恩來被蘇聯原子彈嚇破了膽，向美國投降。周恩來爭辯說：“我一輩子犯過很多錯誤，可是右傾投降主義的帽子扣不到我頭上。”這一頂，被認為態度不好，又報告到毛澤東那里。毛澤東發話，政治局會議改由王洪文主持，不要周恩來主持，并擴大會議范圍。周恩來一看勢頭，馬上就把所有罪名承擔下來。那時周恩來已經75歲，還得自己寫檢查。當時他身患膀胱癌，膀胱不斷出血，結成血塊，堵住尿道，每次上衛生間都非常難受，尿排不出來。江青就講他利用上廁所回避斗爭。這次會議對他的迫害是非常嚴重的，對他身體的打擊是非常大的。由于周恩來檢討“深刻”，得到毛澤東的認可，周恩來終于化解了這次極其兇險的政治惡浪。

堅決抵制致命的陷害，是周恩來巧妙自我保護的方法之三。“文革”中，周恩來遭遇的致命陷害就是“伍豪事件”。1967年5月江青寫信給林彪、周恩來、康生，講紅衛兵在舊報紙上發現了一個叛徒集團的脫黨啟事，為首的是伍豪。周恩來一看非常警惕，因伍豪是周恩來的化名。那是1932年2月，國民黨在報紙上造謠，講伍豪等243人脫離中共。雖然早就弄清是國民黨造謠，但周恩來不敢怠慢，因為制造冤案是江青等人的慣用伎倆，造謠污蔑的材料一樣可作為他們的證據。這樣的事“文革”中太多了。面對這個挑釁，周恩來迅速而斷然地予以反駁，提筆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并將有關事件編為《大事記》，一并送給毛澤東。毛澤東看了周恩來送去的信和材料后批示：“送林彪同志閱后，交文革小組各同志閱，存。”1967年底，北京又有一個學生給毛澤東寫信重提此事。毛澤東于1968年1月16日批：“此事早已弄清，是國民黨造謠污蔑。”并囑咐周恩來在適當的會議上給同志們講一講，錄下音，存入檔案，使后人了解此事。這一致命的陷害，被周恩來堅決而巧妙地粉碎了。

積極發揮作用

文革中，周恩來通過積極貫徹落實毛澤東的正確意見來發揮自身作用。比如毛澤東講要抓革命促生產，周恩來就大張旗鼓地抓生產。在保護老干部方面，章士釗受到紅衛兵沖擊，寫信給毛澤東，希望毛澤東出來緩解一下。毛澤東把這樣的事交由周恩來辦。周恩來就列了一份要保護的干部名單，把好多人都列了上去，講這些人是不能動的，要保護的。林彪事件后，毛澤東提出要給賀龍、羅瑞卿等平反，周恩來利用這一契機，推動解放了一大批黨政軍領導干部。再如鄧小平問題，1972年1月陳毅逝世，在陳毅的追悼會上，毛澤東講：“鄧小平與劉少奇不同，鄧屬于人民內部矛盾。”這些話對鄧小平有利，周恩來馬上請陳毅的家屬把這話傳到社會上，為鄧小平復出制造輿論。

通過巧妙闡述毛澤東的意見，從中發揮積極的作用。毛澤東思維很快，想到什么說什么，但一句話出來后，政策上不可能那么具體可操作。周恩來就利用這一點，在出臺具體政策上發揮作用。比如毛澤東講，重點是整走資派，但什么人是走資派？怎么整？他沒有講。周恩來就講走資派一定要整，但走資派屬于人民內部矛盾，毛主席說的是整不是打倒。還說多數人犯一點錯誤不算走資派，不能把各級當權派都說成是走資派。這樣使打倒面盡量減少，或者為以后的解放留下余地。周恩來對毛澤東的意見作出自己的解釋，對“文革”的錯誤起到限制作用。

利用“林彪事件”來糾正“文革”錯誤。“林彪事件”后，周恩來把毛澤東的一些失誤，歸結于“林彪集團”的嚴重錯誤，巧妙加以糾正。林彪事件后，周恩來說，林彪一伙破壞經濟所造成的惡果這兩年表現出來了，一定要把破壞性惡果清除掉。這樣通過批林來恢復生產，阻力就小得多。

通過主動攬責，來糾正毛澤東的錯誤。周恩來把毛澤東的失誤說成是自己的錯誤，這樣糾錯就容易得多。比如對大躍進的錯誤，他在1962年1月七千人大會上講，毛澤東早就發現了大躍進過程中的某些錯誤，早就要求我們把指標降下來，是我這個主持經濟工作的總理對主席的指示理解不到位，指標雖然降了一點，但仍然高，責任在我，我要交賬。這樣的話說了好幾遍。自己把責任攬下來就容易糾正，使得后來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能得到順利推行。

把毛澤東的失誤說成是客觀造成的，從而加以糾正。比如1959年～1961年，3年國民經濟非常困難，主要原因是毛澤東發動大躍進和反右傾造成的。但是周恩來講是3年自然災害造成的。既然如此，那么政策調整就是面對自然災害，而不是面對我們工作中的錯誤來調整。這樣毛澤東也就能夠接受。

采取毛澤東能接受的措施來糾正錯誤。在糾錯過程中，周恩來非常謹慎，言談舉措都讓毛澤東能接受。1960年開始糾正大躍進的錯誤時，李富春一開始提出的方針是整頓、鞏固、提高。周恩來一看，“整頓”兩個字可能刺激毛澤東，就把它劃了，改成調整、鞏固、充實、提高。“整頓”說明錯誤程度很嚴重，而調整就平和得多，這樣毛澤東才能接受。再比如解放老干部時，中央發的社論中原來有這么一句話：“老干部是黨的寶貴財富”，周恩來覺得這樣寫雖然沒錯，但會讓別有用心的人鉆空子。只講老干部，那江青一伙怎么想？于是親手改成“經革命戰爭鍛煉的老干部和文革中涌現出來的新干部都是黨的寶貴財富”，這一改誰都不好講什么，社論得以通過，解放老干部的政策得以順利落實。（據《黨史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