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出巧匠。指的是造船的作坊里,藏有木匠行里的能人高手。
早年,鹽河里的船只。一色的木帆船。船塢里造船的木工們,大都十二、三歲時,被父母領著來學徒,直至兩鬢斑白,牙齒脫落了,手中還離不開養家糊口的斧頭、鋸子。可見他們手上的木匠活兒個個都磨礪得不一般。但,真正能從小學徒一路攀升到大師傅的,沒有幾個。汪家父子:算是特別!
汪家父子同為木匠,且,都是木匠行里的天才。同樣的木料,弄到汪家父子手上,立馬就非同尋常了!人家所連的卯榫,任你十頭騾子、八匹馬都休想拽開。看汪氏父子雕在箱體、桌角上的蝴蝶、鯉魚,你會害怕那蝴蝶扇動翅膀飛了,鯉魚跳起來,蹦到你桌上的碗里。
汪家父子,憑著木匠手藝,叫響了鹽河兩岸。
這一年,鹽區首富楊鴻泰,來船塢選匠人,說是去他家修繕門窗。汪家父子,有幸被大鹽商楊鴻泰看中。
開工的前一天晚上,楊鴻泰設宴招待汪家父子。酒桌上,楊老爺漫不經心地問:“打嫁妝,用什么樣的板材最好?”
汪家父子對對眼睛,這才知道楊老爺領他們來,不是修繕門窗,而是專為他們家的寶貝女兒打嫁妝。
一時間,汪家父子多少有些緊張。因為,打嫁妝與修繕門窗,看似都是木工活,可兩者截然不同。大戶人家修繕門窗,雖說少不了要雕梁畫棟,可那畢竟是木匠行里的輕巧活,可精耕細作,也可偷工減料,再無能耐的木匠,照葫蘆畫瓢,也能給糊弄過去。可打嫁妝,尤其是到鹽區大戶人家去打嫁妝,那還了得!先不要說貴府里的千斤,對自身的嫁妝有什么刁鉆、新奇的要求,管家領你去看看人家打嫁妝要用的木料,一般的木匠。只怕就不敢下手了。
鹽區,大戶人家嫁閨女、打嫁妝,相互攀比。你家小姐的嫁妝用紅木、楠木的板材,他家的千斤,偏要高你一籌,選用紫檀、雞翅木;更為甚者的,還不惜重金,購來廣東、海南一代名貴、稀少的黃花梨。而上等的紫檀、黃花梨,有著寸木寸金之說。一般的木匠。一斧子下去。壞了人家的板材,傾家當產。都賠不起哩。
汪家父子,弄明白大鹽商楊鴻泰的真實意圖之后,憑著藝高膽大,點頭應下了。至于工錢嘛,楊老爺沒說,汪家父子也沒有細問。汪家父子知道,楊老爺不會虧待他們。
接下來,汪家父子,按照楊府里的要求,白天黑夜埋頭做活。期間,楊老爺來過幾趟,帶些食物、用物,看似關心汪家父子的起居,實際上,是想看看汪家父子手上的真功夫。好在汪家父子不失所望,趕在當年的臘月初,把楊家大小姐所要的精美嫁妝,一件一件做好了。等待楊府里驗嫁妝、賞工錢的那天,汪家父子一大早起來,順便把回程的鋪蓋收拾停當。日升三竿對,楊老爺帶著太太、管家,還有他那寶貝女兒,前呼后擁地來了。汪家父子迎上去,陪在左右。楊老爺無意間看到汪家父子堆在門旁扎好、捆緊的鋪蓋卷兒,略頓了一下,轉身問身后的管家:“今兒,是臘月初幾?”
管家回話,說:“老爺,今兒是臘月初三。”
楊老爺輕“哦”了一聲,看似自言自語的樣子,說:“離過年,還有一陣子嘛。”
隨后,楊老爺轉到場院,指著眼前那些尚未用完的紅木、楠木,以及名貴的板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管家說:“叫他們父子別急著回去,再打上兩個箱子。”說完,楊老爺手托著“咕嘟嘟”響的水煙袋。轉身陪太太、大小姐去了,沒再過多地跟汪家父子說什么。
這一來,弄得汪家父子措手不及。楊老爺哪里知道,汪家父子,之所以起早貪黑地忙著把楊家大小姐的嫁妝做出來,目的,就是想早一點趕回家。年后,汪家也要辦喜事哩。
可,楊老爺話已說出口,汪家父子又好說什么呢?只好按楊老爺的吩咐去做唄。好在楊老爺后加的這兩個箱子,沒說尺寸,也沒說大小,更沒有要求選用什么樣的木料。汪家父子合計了一番,不想再去鋸木、解板大動干戈,他們從廢木墟中撿起一些下腳料,七湊八湊。好歹糊弄了兩個剛好能圈進只黧花貓的一對小木箱,呈給楊老爺時,擔心楊老爺不高興,汪家父子便巧立名目。美其名——裝金藏銀。意思是說,別看這一對箱子小,小姐帶到婆家后,用它來裝金子、藏銀子。寓意著榮華富貴!
楊老爺聽了,笑笑,說:“這對箱子,是我送給你們父子倆的禮物。既然你們想用它來裝金子、藏銀子,那就滿足你們。”說完。楊老爺吩咐管家,領他們到庫房去裝滿金銀,算作工錢、賞錢。
那一刻。汪家父子傻了一般,愣在那兒了。
(責任編輯 何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