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童對一些群眾基礎好、善于團結同志的人還是相當羨慕的,看到他們和周圍的人融洽得如兄弟姐妹一般。童就愈發感到自己的孤獨和無助,看到他們屢因群眾基礎好而總在一些需要群眾評分投票之類的公平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入黨提干晉級分房表彰的受益者時,童倒沒有眼紅過。妻子敏就常在他耳邊嘮叨:你看人家錢程都當副局長了孫志的手機又換了連馬皮也住進了三室二廳,你卻每月還在“茅屋為秋風所破”的平房里為下半月的生活發愁,你作何感想?童同志!在事實面前,童總是低著頭無言以對。
童其實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人,錢副局長有幾次私下找他談的都是同一個話題:你在全局學歷最高資格也老業務能力強又是筆桿子,幾次想提你,為什么總是群眾通不過呢?要注意處理好群眾關系要善于團結周圍的同志。妻子敏總是說:要學會做人哩,從管住嘴巴做起,童同志!面對諍言忠告,童細想想,也是,自己不爭名逐利倒也罷了,只是苦了妻兒……趙局長和女秘書經常利用休息時間關在辦公室里談工作,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童說:關系有些不正常。謝主任在發廊泡小姐被警察按住了白屁股,大家都竊竊私語,只有童說:真是爬行動物。大朱每天早晨上班總是摸出一張寫有密密麻麻號碼的小紙條承包電話在那里東扯兩拉,大家都直搖頭,只有童說:家里沒裝電話?腰里掛的是玩具?小譚總是忘了帶煙,總是沒有茶葉,臨近下班總是在問:有飯局否?大家都嘀咕:這人!只有童說:什么時候你也請回客?……結果可想而知,日積月累,童就成了說三道四搬弄是非指鹿為馬煽風點火挑撥離間的代名詞。當然,這是群眾背后送的,當面則稱他“批評家”。童好舞文弄墨,經常寫些針砭時弊、批評世俗的文章在報刊發表,剛獲“批評家”稱號時還以為是人家贈送的桂冠哩!
錢副局長說:對同志你口誅筆伐,年終實行末位淘汰制,群眾這一關你難過。妻子敏說:這樣下去,即使不要你下崗,我看因工作需要下鄉是極有可能的,要注意了呵,童同志!
童想到有下鄉下崗之虞,頓有青銅變銹鐵的危機感,就暗下決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久。局里召開民主生活會,趙局長說:歡迎大家給黨組成員,尤其是我個人提出意見或建議,希望大家實事求是暢所欲言,我們保證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穿小鞋。就在大家等待觀望噤若寒蟬之際,童站起來嚴肅地說:我給趙局長提兩條意見。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耳朵,童說:趙局長一是不遵守組織紀律,工作起來廢寢忘食,不分日夜;二!趙局長不善于團結同志。尤其是不善于團結年輕漂亮的女同志。趙局長笑道:真是個批評家。不久,謝主任故態復萌,用貪污的公款包養情婦東窗事發,大家都議論紛紛,童在辦公室感慨不已:唉!如果我們也高薪養廉,他何苦走上貪污絕路?找“二奶”算啥?比找‘三陪’的強百倍!大朱每天早晨還是堅持按圖索驥打電話。大家都在背后抱怨,童總是說:人家又沒打國際長途聲訊色情。每天二、三十個市內電話能花多少錢?小譚還是借煙借茶葉到處尋飯局,有幾個科室已宣布其為不受歡迎的人,童不吸煙,總是拿出茶葉讓他換上,有時還提供信息:下面來人了,中午“老地方”。
童偶爾也拿起批評的武器,但總是說外不說內、說遠不說近、對事不對人了。過去愛寫些帶刺的雜文,現在只寫些抒情的散文。在文中回憶過去,暢想未來,就是不寫現在。不知不覺,童發現自己“批評家”的帽子被“作家”的稱謂取代了。錢副局長說:你學會寬容了,善于團結同志了。妻子敏說:你學會做人了,也會演話劇了。童不免有些得意,“文化人媚起俗來,嘿嘿!”
年終考評,童竟然以全票通過了群眾評議關。童于是就當上了科長。妻子敏說:管他科級股級,只要別人不叫你“童同志”就行了。小地方飛上天也就一“芝麻官”。你說對嗎?童科長。
童苦笑著對妻子敏說:我想寫一篇散文,題目是《用微笑面對生活,真好!》
(責任編輯 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