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素養

如果不是因為去年審讀的一部書稿，我還不知道有這個詞匯——“媒介素養”。這確實是一個從國外傳入的新的概念，因此也有不少專家學者從各自的體悟和理解中對這個概念做盡可能合理的界定。《媒介素養導論》（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7月版）的作者從種種不同的定義中提取要素，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媒介素養是指公眾接觸、解讀、使用媒介的素質和修養。它包括了三個主要的環節：接觸媒介——獲取信息；解讀媒介——批判地接受媒介信息；利用媒介——借助媒介工作和生活，通過媒介發出自己的聲音并維護自己的利益。”盡管這一表述未必臻于至善，卻已使人們能夠基本把握“媒介素養”的內涵與外延。

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整個世界幾乎就被報紙、刊物、廣播、電視、EML、互聯網等種種媒介籠罩著，也因為這種種媒介而連為一體。在這種新的格局之中，誰都面臨著一個如何“接觸媒介”、“解讀媒介”和“利用媒介”的課題，因此，“媒介素養”這個概念以及這個概念所標志的學問也就應運而生。我審讀的《媒介素養導論》，就是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教科書。然而，我想說的是，對于領導干部，“媒介素養”更是一門需要補課的新的學問，不僅因為較之于普通民眾，他們與媒介有更多的接觸，更重要的是“媒介素養”這個新的概念本身就包含著新的內涵——如今所謂的“媒介”，已經不僅是他們觀念中的“宣傳工具”，更是一種信息傳播的載體，一個互相交流的平臺。這就意味著他們對于媒介的觀念也應當有一個大的轉變。他們比誰都需要接受“媒介素養”的教育，更需要提高面對媒介、利用媒介和領導媒介的素質與修養。

一、坦然面對媒介

實際上，在明確了各種媒介已經不只是宣傳工具，同時也是傳播工具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之后就應當意識到，不管是哪一級的領導干部，當他面對各種媒介之時，就被“聚焦”了，置身于眾目睽睽之下，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種表情，都在受著千百雙眼睛的檢測。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境界與素養，我以為都莫過于兩個字：坦然。

坦是坦蕩，也就是光明磊落。往往是工作經得起別人的檢測與挑剔之時，容易敞開胸襟，不打埋伏，當然也不必打什么埋伏。然而，與別的工作一樣，領導工作也難免會有缺點以至錯誤，大凡在這種時候，面對各類媒介能否做到“坦蕩”二字，就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其實，直言己過，不事掩飾，不會降低自己的威信；遮遮掩掩，文過飾非，才會影響自己的形象。好像那個阿Q，越是要捂住頭上那個癩疤，別人就越想揭開他那頂用來遮丑的烏氈帽。這道理并不高深，誰都可以說得頭頭是道，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時卻往往過不了這一道坎。

坦是坦誠，也就是以誠相見。應當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要強不知以為知；應當有一就說一，有二就說二，不要摻水縮水，更不要弄虛作假，這大致就是以誠相見的基本要求。與誠實相對應的就是虛假。面對記者的話筒與鏡頭，我們的領導干部應當意識到，他面對的不僅是某個媒體的記者，而是這個媒體的受眾。與記者以誠相見，就是與媒體的受眾以誠相見。記者只是一兩個，受眾卻有一大批，這個接觸面很寬。任何一絲的虛情假意，都躲不過廣大受眾的眼睛；任何一點的弄虛作假，都會或多或少地影響到領導干部的公信力。

坦是坦樸，也就是平易質樸。不要拿腔拿調，不要夸夸其談，不要搜索枯腸地去引經據典，凡是一切刻意顯示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作派，一切刻意賣弄自己的學識與水平的言行，都是不夠坦樸的表現。面對媒介，不要老是惦記著自己是領導，不要硬把自己當做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又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有些時候，你能說上幾句大實話，或許比唱高調更容易拉近與受眾的距離。

坦蕩，坦誠，坦樸，此三者便是我對“坦然面對媒介”之“坦然”二字的解讀。我想，做到了這三個“坦”字，也就能夠達到坦然自若的境界，不會給人以“演戲”和“作秀”的感覺。

二、合理利用媒介

人與人之間是需要交流的，沒有交流，那怕是再簡單的事，也會讓你費心費神，還不一定能夠找到最理想的解決方案。比如說，賓館里用的一次性的小牙膏，那口子是用軟金屬密封的，要打開它卻是頗費周折，令人頭痛，用鑰匙去捅，鑰匙頭不夠尖；用牙簽去捅，一捅牙簽就斷。這本來是很簡單的，只要把牙膏蓋倒過來一戳就成，廠家在牙膏蓋上，早已設置了一個可以打開牙膏卻又不會傷人的尖角。然而，全靠自己去摸索，就會變得相當復雜。媒介就是這樣一個人與人互相交流的平臺，在這個信息平臺上，誰都可以獲得自己需要的信息。在《媒介素養導論》一書所說的“媒介素養”的三個環節之中，就有一個叫做“利用媒介”，即“借助媒介工作和生活，通過媒介發出自己的聲音并維護自己的利益”。

領導干部同樣需要“利用媒介”。如何“利用”，卻是大有講究。

較之于普通民眾，領導干部需要獲取的信息更多，比如說，在某一領域的工作，較之于外縣外市外省以至于外國，他所領導的部門或地區，大致處于什么位置；比如說，碰到同類的難題，外縣外市外省以至于外國是怎么處理的，有什么教訓應當吸取，有什么經驗可以借鑒；再比如說，某一項工作布置下去之后進展如何，民眾之中有些什么反映，如此等等，都可以通過各種媒介獲取有關信息。這些信息有利于打開工作思路，登上新的臺階，創造新的業績，也有利于及時發現工作中出現的新問題，并在尚未釀成大的危害之時予以解決。互聯網的出現，為領導干部利用信息提供了更為便捷的路徑。網上的信息，其發布與傳播比其他任何媒體都快，這對于各級領導不失時機地指導工作具有重要意義；網上的信息，可謂原汁原味，網民有話直說，不加任何掩飾，未經任何刪削，這也有利于各級領導真實了解民情民意。如今，包括胡錦濤、溫家寶在內的中央領導以及各地的許多領導經常上網，還與網民對話，這是與時俱進的明智表現。

利用媒介，當然要以“解讀媒介，即批判地接受媒介信息”這個環節作為前提。并非所有信息都真實可靠，并非所有信息都具有價值。傳統媒介上有其虛假的空洞的或粉飾太平的東西，對此，領導干部應當心中有數，不要因為頌歌盈耳而自得其樂；互聯網上有其片面的偏激的或捕風捉影的東西，對此，領導干部應當客觀分析，不要因為逆耳刺眼而暴跳如雷。如何從虛假空洞或片面偏激中獲取確實的信息，是領導干部媒介素養的重要體現。在土地革命時期，根據地的紅軍指戰員還能從國民黨的報紙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呢！

領導干部當然也會“通過媒介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是工作的需要，無可厚非。在這個問題上，需要把握的是“度”。宋德福同志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期間曾對一些新聞單位的領導說過，“兩會”的報道，鏡頭不要老是對著他們這些領導，要多報道代表和委員們的發言，如果他去參加了那個組的討論，最多就在后面加上一句說，宋德福同志參加了某某組的討論。我很贊賞他的開明。其實，不僅是兩會，領導干部常在當地的媒介上頻頻露面，未必就能說明他的勤政，倒是容易使人有作秀的感覺。至于“利用媒介”為自己歌功頌德，為自己文過飾非，以此顯示自己的絕對權威，則更是等而下之作為。我在“利用媒介”之上加了“合理”二字，就是相對于這種“不合理”的“利用”而言的。

三、正確領導媒介

我們的各種媒介，仍然兼具著宣傳工具與傳播工具的二重屬性，因此領導干部也往往扮演著雙重角色，他們既是輿論宣傳的領導，又是信息傳播的受眾。作為輿論宣傳的領導，他得守土有責，把握導向，讓主流意識得到順暢的傳播，讓核心價值觀念得到有效的張揚。然而，“正確領導媒介”的意義還遠遠不止于此，在這個前提之下，他們還應當充分發揮各種媒介的特長，使有效信息得到及時傳播，使先進經驗得到及時交流，也使民眾的聲音得到及時表達。如果把“領導”等同于“控制”，因為“守土有責”而嚴格控制其轄下的各種媒介，使之變成一個腔調，變得死氣沉沉，既抹殺了媒介作為信息傳播工具的屬性，也使媒介作為輿論宣傳工具的功能不能得到有效的發揮——一個因為缺乏吸引力而沒有多少受眾的媒介，自身的生存都面臨著危機，在輿論宣傳方面還能有什么作為！？

媒介的主要受眾是普通民眾，每一種媒介想最大限度地獲得受眾，最起碼的一條，就得使普通民眾的知情權和表達權得到保證，讓他們想知道的事能夠及時獲得信息，讓他們想說的話能夠得到充分表達，尤其是對于包括腐敗現象在內的那些被稱為“熱點”與“焦點”的問題。不少地方的媒介在保證民眾的知情權和表達權這兩個方面距離時代的要求還有很大的差距，其癥結恰恰就在當地領導缺乏相應的媒介素養，擴大點說，一個地方的輿論環境以及媒介生態如何，往往與這個地方的領導的媒介素養密切相關。這種媒介素養，體現著有關領導的政治素養。

有這樣一種新聞現象，叫做“兔子不吃窩邊草”——往往是本地發生的那些不太體面的事，本地的媒體不予報道，卻在外地的媒體上一五一十地被披露出來；往往是本地的媒體對本地發生的那些不太體面的事鉗口不語，忌諱莫深，卻讓外地的同類事情占據了版面。本地“兔子”也有苦衷，“窩邊草”不是不想吃，而是很難吃，他們常會接到某事“不予報道”或“不能擅自報道”的通知，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本地的新聞成為“舊聞”。曾有人告誡本地的“兔子”說：“剛剛發生的事，我不報道，它就不是新聞”。作為傳播工具的媒介，要做的居然是讓新聞變成“舊聞”，你說怪也不怪。如此這般地“領導媒介”，實在不能視之為“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