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學校路邊,我打開收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等兒子放學。接送兒子上下學,是我每天的“功課”。
有人敲窗戶,一張陌生的面孔。我將窗戶按下了一點,問他,什么事?
他隔著窗戶縫,怯怯地擠進一點聲音,你可以幫幫我嗎?
看他的穿著,還算整齊,不像是乞丐啊。
見我未置可否,他咽了口唾液,繼續說,是這樣的,我是從外地來找工作的,一家公司答應我一周后來面試。我剛才到車站,準備先乘車回老家,一個星期后再來,可是,可是……
說到這兒,他忽然有點結結巴巴起來。其實,我已經聽明白了,接下來他一定會告訴我在車站遭扒手了,連回家的路費都沒了。果然,喏喏了半天,他終于好像鼓足了勇氣似的,說他的錢包在附近的車站被偷了,錢雖然不多,但是,現在連回家的路費都沒了。
老掉牙的伎倆,但他的“演技”不錯,一臉靦腆的樣子,顯得很真誠。“大哥,請你相信我,請你幫幫我,借我一點路費,我一周后一定回來還你。”隔著車窗,他的聲音說得很急,有點發顫。
我當然不會被這么幼稚的騙術騙倒。看他一臉誠懇,我也不想戳穿他。我攤攤手,故作無奈地說,真不巧,我今天身上也沒帶什么錢。我故意在車上放零錢的盒子里一陣亂翻,“這樣吧,這點零錢,你先拿去,買點吃的吧,別的我也幫不上你什么忙。”我將卷在一起的幾張零鈔從車窗縫塞出去,遞給他。
他卻沒接,臉漲得通紅。
“嫌少啊?”我有點生氣了。明明一個騙子,我不戳穿你,還白送你幾塊錢,還不知足?真不識好歹!
見我生氣了,他猶豫地接過了錢。“大哥,謝謝你。我一定還你。”
我心里好笑,幾塊錢,還什么啊,再說,鬼才相信呢,要相信你,我就真借你路費了。
他朝我點點頭,漲紅了臉,走了。從后視鏡里,我看到他好像還回了下頭。
我搖搖頭,一個年輕人,干點什么不好,靠騙。如今有些人哪,真是可憐,可氣,可嫌!
第二天,我出了一趟差。十幾天后,出差回來了,我又周而復始,每天準時接送兒子上學。
車子停在學校路邊,我打開收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等兒子放學。
有人敲窗戶,一張陌生的面孔。將窗戶按下了一點。問他,什么事?
“大哥,可等到你了,你不記得我了?”見我一臉疑惑,陌生人激動地說:“十三天前,就是你借我路費的啊!”
哦,想起來了,那個小騙子!我笑了,“怎么,又被偷了?”
“大哥說笑話呢,我是來還你錢的。”陌生人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從車窗縫塞進來,“103元,大哥你點點,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別,別……”我一時轉不過來,太意外了,沒想到他還真還錢來了,但是,我記得只給了你幾塊錢啊。
“是三張一元的,一張一百元的,大哥,絕對沒錯。”他的臉又漲得通紅,“其實,我回家的路費只要三十幾元就夠了,你卻借了我那么多。大哥,你真是個好人。”
我懵了,難道那幾張碎鈔里,還真夾了張百元的?瞧我這糊涂的。可是,可是,還有個事情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在這里找到我?
“停在這里的車子,一般都是接小孩的,我當時記了你的車牌號,我相信你還會來接小孩的。這不,等了三天,總算等到你了。”陌生人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大哥,我已經在那家公司上班了呢。”
我的臉卻紅了。
我打開車窗,伸出手,他也伸出了手。
選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