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胡子拉碴的猶太男人,將頭發染成了黑色但卻忘記了胡子還是白色;目光柔和,泛濫著微笑,但總顯露出那么一絲壞;喜歡穿著藍色系的襯衫,扎著格子領帶。
1996年,他預言亞洲將出現金融危機;2001年,他感覺油價可能將飆漲;2006年,他呼吁關注美國房價潛在的暴漲暴跌風險;2008年,他指責布什政府救市措施不力,應當對有關金融機構厲行國有化以維護市場信心。如今所有這一切都一個個成為了現實,他也成了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他,就是美國著名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
如果克魯格曼沒有成為經濟學家,世界也許將多了一位文學家。得了諾貝爾獎,他也不忘更新自己的博客。2008年10月13日早晨7∶40(美國當地時間),他就通過博客告訴世人“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要趕緊洗澡去參加新聞發布會,已經沒有時間煮咖啡了”。下午6∶28,一篇名為“一點自傳”的長篇在他的博客里新鮮出爐。他如此熱愛寫作,已經出版了20本著作,在專業雜志上發表了200多篇論文,他用優美易懂的文字把經濟學的枯燥與艱深摧垮,被人推崇為“自凱恩斯以降最能寫的經濟學家”。
走上成名之路
克魯格曼在自己的自傳中曾這樣寫道:“我一直以來的觀點是,有趣的見解與有趣的生活經歷毫無關聯。一個生活在美國中產階級家庭整天閱讀科幻小說成長起來的人更容易在社會科學中擁有更深的洞察力和獨特的見解,如果他的比較對象是一個曾在八個國家生活過,可以說五種語言,在西伯利亞坐過雪橇,在亞馬遜河玩過漂流的人。”緊接著克魯格曼風趣地寫道:“我非常希望我的這個理論是正確的,因為我就是前面那個比較乏味的人。我出生在1953年,當時正值二戰后的嬰兒潮。成長于紐約郊區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就讀的高中是在美國一抓一大把的約翰·肯尼迪高中,接著在麻省理工學院度過四年平淡的大學生活。”
在麻省理工學院主修經濟學的同時,一直癡迷歷史的克魯格曼把大量的時間都用在了選修各種與歷史和其他社會學科有關的課程中,只完成了最少限度的經濟學必修課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在經濟學上的出色表現。
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克魯格曼的一篇關于汽油價格和消費的學年論文被當時麻省理工學院著名的經濟學家諾德豪斯偶然看到,后者為他對經濟問題的深刻理解所打動,立即邀請他做自己的研究助理。而這一經歷,按克魯格曼自己的話說,最終促使他走上了“職業經濟學家”的道路。
1978年,克魯格曼開始寫一篇關于壟斷競爭貿易模型的論文。當年7月,他把這篇論文提交到國民經濟研究局的暑期研討會上,參加這個會議的都是當時國際上最有影響的經濟學家。當他開始宣讀論文時,人們沒有加以注意,都在相互交談。漸漸地,大廳安靜了下來,人們停止交談,專心地傾聽克魯格曼的演講。克魯格曼一夜成名了!
這個倔驢不好對付
克魯格曼生性桀驁不馴,言辭尖銳,被業界稱為倔驢。在布什上臺后不久,他毅然拿起了筆,在《紐約時報》專欄中以犀利的文筆和縝密的思維,深入剖析布什政府的內外政策。從布什政府的減稅政策到伊拉克戰爭,他經常在大眾媒體人云亦云之際一針見血地戳穿布什政策背后的騙人把戲,與華盛頓的“御用”經濟學家們形成鮮明對比。
當他的一篇文章《真相:在俄羅斯輪盤賭之后》亮相《紐約時報》后,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在他的口中已經一文不值。得獎的前一天他還在批評財政部長保爾森炮制的7000億美元救市計劃走錯了方向,政府接管銀行沒有觸及真正的問題,簡直是在“現金換廢紙”。他直言:“采取一些重要措施是必要的,但美國政府卻把納稅人的錢投入到一個乏善可陳的方案中。他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和他人沒什么兩樣。”
克魯格曼說過,如果這個方案付諸實施,我們都將在不遠的將來收獲沮喪。
害怕他的絕不僅僅是布什政府。1992年的總統選舉使克魯格曼在全美國人面前大出了一番風頭,他在電視上的經濟演說給克林頓極大的幫助,但是克林頓在執政之后并沒有起用他為總統經濟顧問,原因在于克魯格曼的性格過于剛直,在華盛頓和學術界都得罪了不少人。克魯格曼自己也說:“從性格上來說,我不適合那種職位。你得會和人打交道,在人們說傻話時打哈哈。”
害怕中國的崛起
克魯格曼在《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15年前,當日本公司大規模買進美國公司的時候,我是那些站出來勸美國人不要驚慌的人。也許你期望我現在用同樣的話語來說明中國和當年的日本差不多,可是,來自中國的挑戰遠比當年來自日本的要嚴重得多。”
在他看來,今天的中國比日本精明,而且,比日本更有威脅力。“面對來勢洶洶的中國,美國卻有些底氣不足:一方面依賴著中國的人民幣,另外一方面還依賴著中國在六方會談等事宜上的政治斡旋。”
對于兩年前“中海油競購美國第八大石油生產商優尼科”和“海爾集團有意參股美國家電巨頭美泰”這兩起收購案件,克魯格曼評價說:“很明顯,中國正在爭取獲得對美國公司的控制,而并沒有這樣一條法律說,美國人必須永遠處于領導的地位。那些志在追求的人們必將獲得權柄。在過去太長的時間里,美國已經成為了一個依賴進口大于出口的國家,而且,美國一直都在依靠外債生存。”
他認為,中國遲早會停止購買美國的國債,到時候也許會對美元造成巨大的沖擊,“我們應該慶幸現在中國人并沒有‘傾銷’人民幣,他們至少還在用人民幣買美國的公司”。
直言不諱是克魯格曼一生的行為標桿,他從來沒有因為得到名譽就閉起了嘴巴。有的人說,克魯格曼如果能夠不那么狂躁地對待布什和美國政府,那么他也許會有比現在好得多的結局。什么是更好的結局?對于崇尚精神自由與理解的人,或許得到諾貝爾的獎賞就是最好的結局,而克魯格曼無疑是個幸運兒。
(王尚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