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好漢的長城情

今年是威廉·蓋洛全程考察長城100周年，威廉·林賽在他的《萬里長城百年回望——從玉門關到老龍頭》中文版再版時增加了整整54頁的關于老威廉的內容。正是這位連一塊磚都不帶走的老傳教士，用100年前的珍貴照片帶領著威廉·林賽完成了他重拍長城的計劃，而威廉·林賽“除了腳印什么都不留下，除了照片什么都不帶走”的誓言也在繼續著老威廉對中國長城的深情。

“我們的家庭是長城的家庭”

距離“我要把我的未來獻給長城”的誓言已經20年了，威廉·林賽對長城的探險、研究和保護工作依然全情投入。這二十年如一日的堅持背后，是一個英國小男孩對石頭和歷史的迷戀，是一個馬拉松愛好者對“跑完長城才是真的長跑”的向往，是一個地質學者將保護長城作為畢生事業來追求的激情，是一個男人和志同道合的伴侶攜手前行的執著。命運步步推進，卻又環環相扣。

初到北京，威廉遇到了兩個學生。他們在威廉的日記本上用中文寫道：“你好，我是從利物浦來的威廉，我要一個人跑完長城，請幫助我!我需要水和食物。”最后還加了一句“中英友誼萬歲”。“這挺有用。”威廉笑著說。但那時，中國內陸地區極少有“長相怪異”的外國人出現。和跋涉長城的艱辛相比，威廉更郁悶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逃不出當地人的視線。他先后9次被公安機關抓住，也曾被限期離境。不過，幸運的是，就在“旅行”中斷期間，他懈逅了同樣癡迷著長城的西安姑娘吳琪，他們在“他不會是間諜吧”的懷疑聲中結了婚，養育了兩個兒子。

對長城的實地探訪讓威廉更加熱愛長城和中國，也讓他更直觀地了解到長城所面臨的人為破壞。過度發展的長城旅游和戶外探險，隨處可見的垃圾和刻畫，令威廉憂心忡忡。“不愛長城非好漢”，洋好漢威廉義無反顧地走上了保護長城之路。這句話后來成了“國際長城之友”的宣傳口號。

1998年前后是威廉最為沮喪的日子，在保護長城方面他感到孤立無援。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但妻子吳琪啟發了他：“光氣憤沒有用，你想過做點什么嗎?”很快，“讓大家一塊兒行動起來，清潔長城”的活動被啟動，引發了廣泛關注。由此，威廉夫婦的共同事業也越做越成功。

“這20年來，長城一直是我的激情，也是她的激情。在這本《百年回望》里，你可以看到許多細節。出一本書很難，就像生孩子一樣，每一個章節都要付出很多。我雖然會說中文，但我是一個大文盲，不會看字。所以我用英文寫作，我的一個編輯朋友給我翻譯，我的編輯很了解我要說什么，但吳琪更明白我想什么，她做了很多的工作。我們說這是love oflabor(愛的勞動)，這不僅僅是一項工作。”威廉·林賽對妻子充滿了欣賞。

威廉·林賽每年差不多有120天在長城上，照顧不了孩子，照顧不了吳琪，但其他時間，他盡量和家人在一起。兩個兒子，雖然都在英國出生，但大部分時間都在中國生活。2007年是威廉·林賽從山海關走到嘉峪關的20周年紀念，他帶著吳琪和兩個兒子從山海關一直走到嘉峪關，再西出陽關，喝了幾杯酒，然后回到北京。

“孩子也有自己的長城經歷，很多野長城他們也去過，大兒子到目前為止已經去過長城200次。所以說我們的家庭是長城的家庭。”威廉·林賽說。

“她這么美，不能讓她走”

問：你怎么評價你的先生?

吳琪：嗯，他，挺固執的，一個執著的人。

問：你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威廉·林賽：是，比科學性多一些，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是這樣。

問：你怎么評價你的妻子呢?

威廉·林賽：完美。沒有什么錯誤。工作非常努力，聰慧，實事求是。她很完美。

問：我看到這本《百年回望》的扉頁上寫著“獻給威廉·蓋洛”，據說你的第一本書《獨步長城》寫的是“獻給吳琪”，能講一點你們的愛情故事嗎?怎么認識的?

威廉·林賽：怎么說，你來說吧，太復雜。

吳琪：那是1987年，那時外國人在中國的活動范圍還很有限，他活動的地方都超出了范圍，于是在榆林地區被公安局抓了兩次。第一次趁著沙塵暴看不清的時候逃跑了，第二次比較嚴重就被要求一周之內離境。于是他只好回到北京收拾行李，準備離開。當時我們住在同一家飯店里，我工作的地方和他的贊助商在同一座樓里。一天早上他出來跑步，我在等出租車，看見他就跟他打招呼。當時就是想同老外練練英語，我告訴他我在哪兒工作，過了兩天他就來找我，請我去吃飯。

問：為什么?打個招呼就請吃飯了?

威廉·林賽：啊，有趣的問題。就是覺得她很漂亮，開始是想在中國多認識幾個當地朋友，這是第一個目的，但是過了幾天就覺得，她這么美，不能讓她走。

吳琪：那時約會時還帶著字典呢。

問：這么說，你在被要求一周內離境時還有心情去跑步?你那時最想做的事情做不成了，不緊張不難過嗎?

威廉·林賽：緊張?不，一點不緊張。因為如果是有人擋在你的路上，你可以想辦法繞開他，但如果是法律——當時中國的法律就是那樣的，那就沒辦法了，我已經盡力了，所以我只是覺得無奈。是，是有一點兒難過，因為當時我照著地圖，已經從嘉峪關走到了榆林，一公里都沒有漏掉的。后來去香港換了護照又可以接著走了。

“照片中的長城和它周圍的環境自己會說話”

問：你去尋找老威廉的拍攝點時很多時候都需要向當地老鄉詢問吧?沒有翻譯，那些溝通你都是怎么做到的呢?

威廉·林賽：我覺得我有跟農民打交道的本事，很簡單，我給你看照片吧，有趣的。(威廉立刻翻開厚厚的《百年回望》，指著一張詢問老鄉時的照片，“看這張，那些老人們看到老照片立刻喚起他們的童年，馬上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畫面上的村民有的指著東邊，有的指著西邊，仿佛都在說：那兒才是!)有人說，我很喜歡你的展覽，因為很容易看懂，兩張照片，一老一新放在一起自己就會說話，如果有更多的精力，可以再寫一些文字故事。

問：喚起當地人保護長城的熱情是不是比較難?

威廉·林賽：對，不容易。因為對他們來說，生計是最重要的，他們大部分都很窮。我相信隨羞社會越來越好，更多的人會開始思考一個國家的遺產。長城是我的激情，但不是所有人的。我到中國來，我的理想就是保護它，現在有很多人來幫助我了，我的太太還有很多志愿者和機構。我們要做的太多，前幾天我帶朋友去慕田峪，看見很多垃圾，有人在長城磚上刻著“2008年8月8日”，在奧運會期間還干這種壞事。

問：替我的一位攝影愛好者問一個問題：你反對戶外愛好者去爬野長城并攝影嗎?

威廉·林賽：不要在網上公開他的拍攝點GPS位置就好，因為那樣的話，上網的人那么多，都知了，你下次去就不知道有幾千人在那里了，對那里的環境不好。在英國和美國，山友們去野營或者攝影都是悄悄的。不是為了保密而是為了環境。

吳琪：如果想發現景色優美的地方，自己找。

問：你在獨自旅行的時候遇到過危險嗎?

威廉·林賽：有，農民的狗，很兇。其他方面都是很安全的。

問：如果把長城看作一個人，你覺得他現在處于怎樣的一個狀態?

威廉·林賽，他已經是一個老人了，需要保護。很多人認為長城是石頭做的，很硬，很結實，不需要保護，又那么長；但實際上，如果人們知道他自己的財產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多，不是萬里而是百里長城，就會比較謹慎了。

編輯/任娟 woshirenjuan@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