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天”

從7月20日至9月20日，來自北京28所高校的2萬余名身穿藍白相間統一服裝的地鐵志愿者，分布在北京地鐵的8條專線、23個站區為乘客提供秩序維護、語言翻譯、路線指引、信息咨詢等服務。他們的工作忙碌充實，想法單純活躍。

“我是一名地鐵志愿者，老師說了，不給錢都樂意干，那肯定沒問題。是的，我想我沒問題。”

——小隋，政法學院二年級學生

6∶50，鬧鐘響了。早起并不郁悶，郁悶的是在家閑了半個多月，老師怎么能到月中才通知我們上崗的事呢。

快去洗頭！不然一頭半長不短的雜草更干不了了。我匆匆沖進水房，三下五除二結束了洗漱，濕淋淋的發綹一路滴水，讓我活像一只大蝸牛。

7∶10，晾在四樓水房的志愿者T-shirt已經干了，瞧我多聰明，二層都是參加志愿者服務的同學，每天換洗的衣服一件挨一件的掛在水房排成墻，哪還有透風風干的機會，所以我總把衣服晾在三四層宿舍的水房。嘿嘿。

7∶20，整裝待發。先去食堂吃個燒餅加蛋吧，今天我不打算喝粥了。昨天那碗熱粥怎么都不肯涼，我使勁地吹，吹得頭直暈，大概是缺氧了。后來在我的拼命攪和下總算不那么燙了，可米水已經分離，我不喜歡撈飯一樣的粥。

7∶40，沒喝粥是明智的，我按計劃時間從學校出發了。清晨的一場陣雨過后，到處彌漫著泥土的清香。去地鐵站路經的大樹樹葉在搖曳，攬著露珠的小草也在跳動，連花兒都笑了。心情好舒暢。沖下八通線管莊站，我用志愿者副券換了張單程票卡，隨便站進了一隊等車來。等車的人不少，可進站的車相當空。真棒！心情一下子更好了。一路上，上上下下的乘客總時不時瞥我。當然了，我穿著藍白相間T-shirt，頭頂同色系棒球帽，腰跨梭形腰包，這可是統一的志愿者行頭。可我覺得最引人注目的是手腕上的5個不同顏色的微笑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集全的，我總覺得他們都在看它，因為很酷啊！

8∶50，提前到崗了。我從員工通道走上站臺，一天的工作開始了。

來時路上我猜測著我們站的人會不會很多？我會忙得暈頭轉向嗎？果然進出站的人烏泱烏泱。我說得最多的話是“請您按綠箭頭指示進出站”“請把單程車票插進去”“從××口出”。就這么忙碌著送走了早高峰的人群，轉眼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你說吧，其實腰也疼、口也渴，但就是顧不上了。工作越忙碌我熱情越高漲，我喜歡人多點，忙碌點……

10∶20，又一撥乘客出站了。眼瞧著酷似《成長的煩惱》的Seaver一家朝我這邊閘機口走來，這時家中老三Ben還不大，10歲左右吧，不過已經有了家庭新成員妹妹Chrissy，她被爸爸Jason垂直抱在胸前，好像繃帶把父女兩人綁在一起了。媽媽Maggie平靜地跟在一旁。看，我早該注意到大兒子Mike，他總是沖在最前面。只是似乎少了姐姐Carol，不要緊，已經夠熱鬧了。Seaver一家直奔我眼前，Jason右手托著Chrissy的屁股，左手捏著單程卡順勢在左手機器上刷了一下。允許通過的提示音“咚”的響了，可通道沒開。Jason皺了一下眉，剛一抬腿，“您別邁您別邁！”天啊，他聽不懂，我急得不知道怎么阻止他，眼瞧長腿Jason要輕而易舉地邁過障礙欄了。還沒等我急中生智，Ben已經開始鉆隔壁的通道，他還沒刷卡！我瞬間明白了。Jason用左手刷開了隔壁Ben的通道，Ben愣了一下，通道立刻關閉了，他完全忘了刷卡，決定鉆過去。只有Mike正確通過，站在閘機外無奈地等待。“鈴鈴……”好了，紅外線警報鳴了，還是長鳴。Seaver一家頓時定了格，班長（地鐵工作人員）趕了過來，在我們的共同幫助下，他們終于正確刷卡出站。容易嗎！

11∶10，人多的一陣過去了，我站在閘機口出神兒，回想自己第一天上崗的窘相兒。我最先被安排在咨詢臺服務，看見外國朋友買票特主動地上前幫忙。可當時連一句完整的英語句子都說不出，單個詞單個詞地往外蹦，人家還是聽不懂，我就連比劃再指地圖，真是用吃奶的勁兒送走一批批乘客。漸漸地，我敢說了，單詞變成詞組，詞組變成句子，自己也越來越輕松了。

11∶15，換崗了。我從閘機口換到自動售票機旁。

“Do you need change paper money?”My God！這就是我說出的本土化英語，但他居然聽懂了！黑皮膚乘客遞給我5元紙幣，連聲說著“Thank you”。我接過錢跑到服務臺找阿姨換成硬幣還給那位乘客，他至少說了10遍謝謝我，真好。

記得昨天一個在閘機口接受我幫助的香港人朝我鞠了一個躬，還說全中國人都會感謝我的。這話說得有點兒大了，也許人家就是隨性開個玩笑，但我聽起來是那么的受用。原來我們不是在孤軍作戰，原來有那么多人在默默關注著我們，原來我們也是很被需要的。

接著好幾個外國人同是用自動售票機買票，可拿出的都是大鈔。我費了半天勁才解釋清楚這機器除了5元、10元現鈔外其他一概不認。

11∶46，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黑頭發棕皮膚女士走到售票機前，我猜她是南美洲某個國家的。“Can I help you?”我是這么開頭的，之后她指遍了三臺售票機的每一個進出口我才恍然大悟。“You need a new IC card!”把IC卡直譯成IC card是我們志愿者公認的。她連忙點頭說Yes。我把她交給了人工售票窗口的阿姨，回到崗位。這時，同學跑來說要上廁所，讓我臨時盯下閘機口。當然沒問題！

剛到閘機口，我回頭看見剛才服務過的棕皮膚女士正要從我對面的閘機口進站。她好像看見了我，愣了一下調轉方向繞到我這邊，我太意外了！她還用英語問我怎么說謝謝，我點著下巴大聲緩慢地說“謝，謝”。她清晰地學了一遍，沖我會心一笑。天啊，我鼻子都酸了。

12∶20，該是吃飯的時候了。一下子松懈下來才覺得腰好酸，腿腳好疼啊！不過想想那一句句的“thank you”，又覺得辛苦也有所值，而且，我終于有機會鍛煉口語，再也不用被男朋友嘲笑口語高級證書如同虛設了。

我看見從休息室出來正朝我招手的同學，嗯！輪到我了。我們一組5人輪換午休。其實午休就是匆忙扒拉兩口飯菜，誰也不愿意讓下一位同學多等，一上午，都夠辛苦的。我小跑躥進休息室。打開學校送來的營養套餐，芹菜和豆腐，還有鴨肉，真滿足！其實吃什么我都很滿足，因為我們站是學校送餐的第一站，想起我總是全校里較早吃上飯的，心里莫名升起優越感，哈哈！

12∶35，午飯后總是犯困，我主動申請站自動售票機，但好心的同學讓我換崗到能坐著服務的服務臺。其實我還不如站著呢，不然會擔心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想想在教室我常坐的座位里放著一個男朋友送的淡粉色vinee手枕，趴在上面可舒服了，口水印就是證明。

“你好？”“啊！”兩個杏核眼高鼻梁的大美女站在我眼前，該不是已經睡著了吧。我回過神兒，“你們好，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她們彼此乜斜了一眼紛紛笑了，我一頭霧水。其中一個女孩用有點走音的中文說：“你覺得我們倆誰漂亮？”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啊？都漂亮了啊，都漂亮！”我幾乎被自己措手不及的憨態逗樂了。“謝謝，我們是韓國人。”兩個女孩美滋滋地走了。真夠神的，我倒更樂意她們問我誰的整形醫生技術更高一些。

13∶00，午后時段不太忙，突然覺得有點落寞。也許因為我們的站不是換乘站，除了當班老師偶爾來探班，還沒有什么頭頭腦腦的人物來過。不是我沽名釣譽，乘客的一句話能讓我輩受鼓舞，要是老師也能對我們的工作肯定一下，我會覺得更不孤單。突然有點想家，有點想老師……

13∶28，我的思緒被一名尋求幫助的乘客打斷了。“小姑娘，能給找一張便箋紙嗎？”“行啊，您要去哪兒？我幫您把換乘線路寫下來。”我覺得便箋紙是服務臺提供的面巾紙、地圖、濕紙巾、創口貼等小物件中最實用的，我幫過好多乘客把記不住的復雜線路寫在便箋上。“不用，我媽累了，想找紙墊著坐地上歇會兒。”順勢他指向出口處的一位老太太，我頓時明白，“哦，行行，那我給您拿兩張，一張不夠大。”我從服務臺抽屜里拿出兩張半長A4紙大小的便箋遞給他。

14∶00，下班了，我們都是按組行動，一個站的成員一起回學校。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紛紛說著這一天的有趣經歷，比如我的“paper money”，還比如Seaver一家。嘻嘻笑笑讓我忘了工作中少人問津的無奈，忘了站得腰酸腳疼的疲憊。忙過了還能活力四射才是新人類！團結協作的感覺真好！

14∶25，回到我日程的出發首站——管莊，突然來襲的大雨把大家都攔在地鐵里，定睛望著一批一批上下車的乘客來去匆匆。不一會兒，一名外地農民工問我怎么去海淀。我把詳細的換乘方法告訴了他，他一再地感謝。人群之中穿著奧運志愿者上衣的我深感自豪。

編輯/馮 嵐 ffee@vip.so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