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飲食上比較挑剔,喜歡清淡。我不怎么吃肉,對海鮮過敏,吃了冷硬或者難以消化的東西還會胃痛。每當我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不住地嘮叨,說我長了個不爭氣的胃,沒有口福。
對此我倒沒什么遺憾,粗茶淡飯更健康,何況現(xiàn)在流行素食主義,自己一不小心還走到了時尚前沿。我的胃問題多多,但正是因為它,我不用擔心發(fā)胖,不用擔心禽流感和瘋牛病,也不用擔心肉價猛漲。我的口味就如同我崇尚的生活一樣,平淡簡單。
其實我也不是一點兒肉也不吃,至少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醬豬手。尤其是老爸做的醬豬手,香糯適口,入口即融。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一邊看電視一邊消滅掉一只肥美的豬手,之后心滿意足地回味很久。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多,平常老爸是沒有時間弄這個的,而在外面大快朵頤地啃豬手也和我的“淑女”形象不符。就這樣,我一直在飲食上“安貧樂道”,有時候還會沾沾自喜,直到我遭遇了那場愛情。
在最初相識的時候,他每日里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地呵護我。每當我們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他都是依照我的口味點菜。有時我要他點一些他喜歡的菜,他總是說他自己吃什么都可以。其實在他點菜的時候,我的心里也在打鼓:因為他的最愛是我最討厭的海鮮,萬一他點了海鮮,我又吃不了,那得多尷尬?不過善解人意的他每次都會陪著我吃土豆泥、農(nóng)家燉這樣樸實的菜肴。
可是,這樣的日子沒能維持下去,愛情的力量終究難以抵擋美食的誘惑。當愛情成為家常便飯的時候,就需要大魚大肉來調(diào)劑了。當吃飯不再是約會的借口,而是填飽肚子的手段時,我發(fā)現(xiàn)他變了。
他開始有了怨言,不是抱怨不好吃就是說沒吃飽,點菜的時候不停地叨念著:“來一盤蔥爆魷魚怎么樣?再來一盤回鍋肉吧?”我不忍心看著他為了我挨餓,也是為了檢討我之前在飯桌上的“獨斷專行”,便隨了他的心意。我想,自己少吃點兒無所謂。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我也很高興。
漸漸的,我們的餐桌成了海鮮和肉類的天下。我可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對我的熱情也越來越低。到最后,我不得不吃下自己在過去20多年里不敢吃下的大魚大肉。我給他看身上因為海鮮過敏起的紫色斑點和臉上因為吃肉而長出的痘痘,他居然滿不在乎地說:“你就是太嬌氣了,等你吃習慣就好了。”
隨著他的得寸進尺和我的毫不妥協(xié),吃飯成了我們最頭疼的問題。我們的爭吵往往是在去餐館之前開始的,剛開頭還只是吃飯,后來便由吃飯扯到雜七雜八的瑣事。“戰(zhàn)爭”逐漸升級。最終大家不歡而散,怒氣充當了食物,而在這之后饑餓又成為了怒氣的加壓泵。從家到餐館那短短的一段路竟然成為了我們感情上不可逾越的天塹。
記得我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出去吃飯,難得雙方的心情都不錯。我本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刻意“討好”他說:“其實你不知道,我很喜歡吃醬豬手的。我爸爸在家做的醬豬手酥軟香糯,很好吃的,什么時候你也做給我吃?”他聽了這話之后驚喜異常,而他驚喜之后的舉動,卻讓我大失所望——我本以為他會對我說“我愿意為你做一輩子醬豬手”之類的情話,誰知他竟當即要了一大盤醬豬手。
當那盤陌生的食物端上來的時候,我大跌眼鏡。那些豬手似乎是剛從冷柜里拿出來的,冰冷、干硬,還明顯欠火候,和我愛吃的那種酥軟醬豬手大相徑庭。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怎么不是熱的呀?”“熱的?熱的多油膩啊,你這人怎么這么奇怪!都是豬手,我就不信這飯店里的豬手會比你爸爸做的難吃。”無肉不歡的他這次倒嫌起油膩來,對我一副兇巴巴的表情,仿佛在說:“這個女人真難伺候,吃個飯還要挑三揀四!”我的心在剎那間沉入谷底,連反駁的話都懶得說了,賭氣夾起一塊石頭一樣的豬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那頓飯我沉默寡言,面前的豬骨頭堆成了一座小山,別的菜卻一口未動。而他絲毫沒有發(fā)覺我的異樣,自顧自地大吃大喝,談笑風生。
回家后,我大哭了一場,不單因為胃痛,也因為對他的失望,我想我們再沒有以后了。
不久以后我提出了分手。雖然他百般哀求,朋友們也認為我小題大做,可我堅決不肯回頭。或許在他們眼里,我是一個什么都吃不得的嬌嬌女,但是一個男人連自己女友的一日三餐都可以漠視,那我還能指望他為我付出多少呢?當我替他考慮了大魚大肉,為他妥協(xié)的時候,他有沒有因為我而遷就一下素菜清湯?在相識之初,他是這么做了,可愛情的光環(huán)褪去后,他便恢復了本來面目。讓我傷透心的不是大魚大肉,而是他的自私和冷漠。
從和他分手之后,餐桌成了我考察男朋友的考場。我理想中的他不一定要有和我相同的飲食習慣,也不必強迫自己來遷就我,只要能夠真心體貼我、理解我就好。大家在餐桌上相安無事各取所需,在生活中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果他也喜歡軟糯的醬豬手,我們可以一起食指大動:如果他不喜歡,也不要對我橫加干涉。
醬豬手,還是醬豬手,我并沒有因為這次感情上糟糕的體驗而抗拒它,或許我的白馬王子是個燒醬豬手的高手呢,就這樣草草放棄,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