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譚妨,1980年出生在長春,2002年從省游泳隊退役后。在父母的資助下經營了一家中檔規模的禮品店。2007年7月份,譚妨隨幾個朋友以自駕車的方式去青海湖游玩。路途中譚妨的車突然爆胎,而備用胎早都已被用上了,她只好站在路邊截車求人幫忙。
一輛黑色吉普躍入譚妨的視線,從車上跳下來一個面容黝黑、精氣十足的男子。問明情況后。男子熟練地卸下自己車上的備用胎說:“我住在青海湖附近的夏都賓館,如果你找不到我。輪胎就算送給你了。”
巧的是,譚妨等人晚上也正好住在夏都賓館。為了招待游客,賓館經理以東道主的身份舉行了一次聚會,把天南海北的游客都請到大廳,讓大家把酒當歌。在大廳里,譚妨再次看到了那個幫助過自己的男人,他正獨自坐在靠墻的一張小桌子旁,埋頭在本子上寫著什么。
譚妨主動走過去,男人從桌邊站起身來,自我介紹:“我叫于勉。”于勉邀請譚妨坐下,并給她拿了聽飲料。于勉1978年出生在山東東營市,畢業于西安經貿大學,憑著自己的勤奮努力,他擁有了自己的商貿公司。于勉喜歡探險和旅游,特別是在公司穩定后,每年他都會抽時間安排兩次極限探險。他稱自己為獨行俠,因為每次探險他都是一個人完成:攀越雪山,穿越沙漠,在大興安嶺原始森林中逗留。他最喜歡的是漂流,特別是對黃河和長江的憧憬,所以他一直在著手制定漂流計劃。
兩個剛剛結識的旅人談得很盡興,譚妨沒有那么多值得讓別人驚嘆的冒險經歷,不過當她說起自己曾經是個游泳運動員時,于勉也表示出了贊賞:“怪不得你體型這么標準。有機會的話,歡迎你到山東找我,我們到大海里暢游。”聚會結束時,他們留下了彼此的聯系方式。
2008年3月1日。于勉風塵仆仆來到長春,下了火車他才給譚妨打電話,說自己是來出差的。分手半年以來,他們幾乎沒怎么聯系過,只是逢年過節簡單地發個短信問候一下。譚妨并沒有去火車站接于勉,到了晚上,她才給他打來電話:“我請你吃飯,給你接風。”
其實,于勉來長春的真正目的只有一個,他喜歡上了譚妨。別看于勉性格剛毅,可在對愛的表達上,卻顯得非常靦腆。這次長春之行,于勉帶來一個探險計劃,目的是想邀請譚妨參加,希望通過這次聯手探險,最終俘獲譚妨的心。
在約定好的飯店見面后,兩個人的談話越來越融洽,于勉發出邀請:“為了慶祝奧運會在北京召開,我決定進行一次長距離的黃河漂流,從黃河的源頭開始,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前往?”2007年的夏天,于勉的青海之行就是為制定黃河漂流計劃做實地考察,沒想到緣分讓他碰到了譚妨。譚妨對一面之緣的于勉同樣抱有好感,聽到他的提議后,她欣然接受。
二
2008年3月6日,譚妨和于勉從長春坐火車出發。于勉的行囊足有20公斤,除了一個折疊好的充氣皮筏,還有救生衣和帳篷。譚妨的包裹里是日常生活用品。他們決定在往回漂的路途上不住旅店,而是漂一路住一路,不離黃河左右。他們的大體路線是經黃河源頭青海、四川、甘肅、寧夏、內蒙古、陜西、山西、河南、山東九省,最后到墾利縣黃河入海口。
8天后,兩個心有靈犀的有緣人搭乘火車到達位于青海省黃河源頭的瑪多,他們終于見到了黃河正源之一約古宗列曲的發源地。這里海拔4800米,空氣稀薄寒冷,位于一個四處環山的小盆地,不到半米寬的一條溪水潺潺向東流去,毫不夸張地說,幾乎等于一步就可以跨過黃河。在涓涓細流邊立著不少紀念碑,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一塊1987年黃河漂流隊的紀念碑,碑文記錄著當年死去的漂流勇士們的事跡。
黃河源頭的河流彎彎曲曲,交錯縱橫,不知道哪一條才是主流,再加上湖沼密布,每走一公里都是千辛萬苦。于勉和譚妨稍作調整后,一路沿著狹窄的河流向下游走去,直到走出了20多公里,河面才逐漸變得寬闊起來,也達到了漂流的深度。
一路跋涉,兩個人的體力已經消耗了不少,安全起見,于勉提議先扎下帳篷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再正式順水漂流。扎好帳篷,譚妨在河岸旁拾了不少干樹枝,煮起了方便面,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吃到一口熱飯了。高原氣候溫差較大,為了取暖,兩個人住在一個雙人帳篷里。睡覺前,于勉把一把鋒利的蒙古刀放在身邊說:“早點睡吧,我會為你守夜的,這里經常會有高原狼出沒。”譚妨嫣然一笑鉆進了睡袋。于勉的話讓她心里熱乎乎的。
第二天,草草吃了早飯,于勉將皮筏子充足氣,又將裝備捆綁好。一切準備就緒,兩個人穩穩地坐著皮筏子順著河流直下。這一天是2008年3月15日。兩岸沒有人家,草地從岸邊一直延伸到山坡上,遠遠望去,河水穩速地在綠色里穿行,仿佛置身于仙境。沒有城市的喧囂,只能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在漂流之前,于勉收集了大量有關于黃河不同流域的資料,劃分出水流湍急和平穩地段,以及水庫的阻礙等數據。在河水落差大和河流兇猛地段,兩人商量好一定要繞行,畢竟他們還不是專業的漂流探險者,而且漂流裝備過于簡陋,安全性不是很高。即使這樣,險情還是不斷出現:在到達甘肅時,由于皮筏子被鋒利的石頭割破,再加上當時他們處于河水中間的位置,離最近的岸也有幾百米的距離。無奈之下,他們跳到水里,用繩子拴住皮筏子,奮力向岸邊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沒讓皮筏子沉到河底。那一次真把譚妨嚇著了,她擔心的不是皮筏子和裝備的丟失,而是擔心于勉的生命,雖說當時他穿著救生衣,但如果被河水沖走會極其危險。事后,于勉開玩笑說:“這回知道我為什么要邀請你一同前來了吧,我水性一般,有你在就是為了讓你保護我呀!”
鑒于此,接下來的日子里,每次下河之前,于勉都會向當地的居民請教河水的走向和可能會出現的突發事件。他們本來打算以每天50公里的速度前行,預計3個半月后,可到達終點。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當真正投身到探險中后,意料不到的事幾乎天天都會發生。這讓譚妨漸漸有點心煩意亂。于勉看出譚妨的焦急,寬慰她說:“極限探險最忌諱的就是著急,如果老是擔心不能按時間完成每天的計劃,只能讓自己越來越心浮氣躁、手忙腳亂。其實探險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樂趣都在過程里,只要我們不是原地不動就該知足!”在于勉的帶動和引導下,譚妨恢復了積極樂觀的心態。
在漂出甘肅快要到達寧夏時,譚妨突然高燒不斷,躺在帳篷里沒有一絲力氣,甚至說起了胡話。屋漏偏逢雨天,一連幾天突然而至的暴雨讓黃河水迅速暴漲,汛期到了。被困在河岸旁的于勉欲哭無淚,本該想辦法去幾十公里外的醫院尋求救援,但高燒中的譚妨又讓他不敢離開帳篷半步。沒辦法,于勉只能每天接些雨水,然后燒開了,給譚妨喂藥、喂飯。
于勉不離左右地守在譚妨身邊,苦盼譚妨早點好起來。一個星期后,雨過天晴。原先清澈的黃河水在連日不停的咆哮里,早已變得混濁不堪,面目猙獰。帳篷外,于勉端詳著漸漸恢復健康的譚妨說:“傻姑娘,我們是否還要繼續漂下去?現在河水漲了,水流湍急,危險更大了!我實在是不放心你的身體。”
看著為照顧自己累瘦了的于勉,譚妨的內心激情涌動,一路相扶相助的過程已經讓她無比信任身邊這個堅毅的男人。她堅定地點了點頭說:“當然要繼續漂下去1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于勉緊緊地握住了譚妨的手,向心愛的姑娘無聲地傳導著言語所不能表達的愛慕之情。一直載著二人漂流的皮筏子已經傷痕累累,于勉說,皮筏子是個最好的紀念,每一塊補丁都代表著漂流的艱辛。
漂流繼續進行,每次漂到岸邊有人家的時候,譚妨就會上岸買些食物,最重要的是給手機充上電,給家人報平安。
三
2008年6月18日,兩人一路漂流到達山西。計劃中的路程已經漂了一大半,譚妨的心情愈發好起來,她慢慢懂得:坎坷和艱辛才正是極限運動的真諦,大自然越是將你折磨得不成樣子,你的內心才會越覺得自己是個無所畏懼的勇敢者。如果順順當當漂到終點,那就失去了探險的真正意義。
譚妨覺得自己在感情上已離不開于勉,可她還是強忍住了,因為她還不能完全肯定于勉是不是也喜歡她。就在兩個人相互暗戀著對方時,一次意外讓他們終于捅開了“窗戶紙”。
2008年6月19日下午,天空萬里無云,陽光映在水面上有些耀眼,譚妨在皮筏子上靜心地看著地圖,于勉有節奏地搖動著雙槳,兩人都絲毫沒感覺到危險。就在前方1000米處,河水慢慢變淺,河流突然湍急,更為嚴重的是,那里的河床有個6米左右的落差,形成一個壯觀的瀑布,如果人和皮筏子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掉下去,后果會很嚴重。
當于勉發現瀑布再想脫身時,為時已晚,洶涌奔騰的黃河水像有吸力一樣。把皮筏子殘忍地“拽”向瀑布。情急之中,于勉一邊拼命地向岸邊劃槳,一邊命令譚妨跳到水里向岸邊游,減輕皮筏子的重量。出于求生本能,跳下皮筏子的譚妨奮力揮動手臂向岸邊游去,等她勉強在淺水處站穩,皮筏子已不受控制,任憑水流將它沖向瀑布。譚妨慌張地大聲喊道:“快跳水!皮筏子不要了!”話音未落,于勉連同皮筏子已在瞬間掉入瀑布,驚呆了的譚妨瘋了一樣沿著河岸向下游追去。
河岸兩旁盡是些短小的灌木,譚妨不顧身體被樹枝刮傷,邊跑邊喊著于勉的名字。下游的水流更加迅猛,并且還有幾道同樣的瀑布,譚妨奔跑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水流的速度。后來,譚妨追到了平穩的水面,一望無際的黃河水面上,連個人影都沒有。跑了幾個小時的譚妨疲憊地倒在岸邊放聲痛哭,她想不出任何的辦法找到于勉,以于勉的作力,他根本抵擋不了這么湍急的黃河水。
天色已黑,譚妨摸索著走到一個漁民家里,急急地跟漁民說:“我的朋友從上游掉進瀑布,能不能借你的漁船用用,我想去尋找他。”漁民搖搖頭,表示于勉生還的機會不大,因為曾經從瀑布掉下來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回來的。
第二天,漁民出于好意,劃著漁船帶著譚妨在河里尋找于勉。一上午過去了,沒能發現于勉的身影。萬般無奈,譚妨上了岸,沿著河岸繼續找下去。
其實,于勉并沒有遇險。在他掉入瀑布的幾分鐘前,他完全有可能離開皮筏子游到岸邊,可他一想到失去控制的皮筏子和裝備肯定會漂得無影無蹤,那么漂流計劃就無法完成了。而這次漂流是有特別意義的,絕不能半途而廢。那一刻,于勉狠下心:一定要挽救漂流裝備。于勉拉緊身上的救生衣,用繩子把自己和皮筏子連在一起,之后便天旋地轉地掉入了瀑布。就這樣,于勉在河里忽高忽低地向下游漂去。兩個小時后,于勉被逆流沖上了岸,他的肚子里灌滿了河水,萬幸的是終于保住了性命和裝備。
譚妨深一腳淺一腳沿著河岸走,她目光呆滯,滿心悲傷。天漸漸黑下來,隱隱約約,譚妨發現前方不遠處有火光,等走近了才看清是堆篝火。在篝火旁邊,她發現了熟悉的帳篷和皮筏子。難道是此地的漁民找到了漂流的裝備?且驚且喜的譚妨帶著疑問拉開了帳篷,就在同時,一個人從背后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的,所以我在這里等你,抱歉讓你走了這么遠的路!”譚妨回身緊緊擁住面前的男人,哽咽著說不出話。
夜里繁星點點,亮晶晶的河面無休無止地向下游移動,在黑幕里顯得壯觀而源遠流長。于勉給譚妨擦拭著被樹枝劃破的傷口,叮囑她今后不可以再這么毛手毛腳。譚妨望著即將熄滅的篝火說:“你不顧一切地挽救我們的漂流裝備,為了什么呢,難道這是你的一貫作風?”于勉加了把樹枝說:“在惡劣的自然環境里,失去了裝備就等于失去了生命,我們馬上就要完成漂流計劃了,我不想讓這次探險夭折。”譚妨依偎在于勉的肩頭,感覺幸福極了。
2008年7月13日,譚妨和于勉到達了墾利縣黃河入海口渤海,總漂程5400公里左右,共用去120天。漂流結束后,譚妨隨同于勉回到東營的家。于勉的父母熱情地招待了譚妨,于勉的媽媽說:“看你們倆都曬成非洲土著人了,黑得幾乎辨認不出來了!”譚妨的體重減輕了10多斤,簡直瘦脫了相。
在東營休整期間,譚妨在清理漂流裝備時,發現了于勉出發前留下的遺書:“這次漂流是危險的,因為我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我一定要用我的生命保護譚妨完成漂流任務。如果我遇難死去,請將我的骨灰灑在黃河或者沙漠里!”譚妨將遺書疊好裝在貼身的衣兜里,她的眼睛濕潤了,因為她終于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她深情地望著于勉說:“過些日子我就會再來找你,現在我要回去將禮品店盤出去,然后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于勉嘿嘿地笑:“我們下一個漂流目標是長江嗎?我已經喜歡上了漂流,而且更加喜歡你。”
編輯 彩 衣